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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景舒侯府东北的角留佳苑中种了棵高大粗壮的柳树,树龄约莫有十几年,年年春季复苏长得异常茂盛,细叶似美人的弯眉,柳条像美人如瀑的长发,静静地垂向地面,清新又恬美,今年也是如此。

    突然,一杆红缨□□进了层层叠叠的柳条,继而迅速回峰翻转,惹得柳絮纷飞,洋洋洒洒地散在空中。

    池见没在意白絮落在她墨色的头发上,让她正红色的束袖劲装铺上一层,只飞快武动□□,劈腿回身,辗转腾挪,引出满额汗水。

    嫁入侯府两年,再加上辈子的七年,她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讨顾长言的喜欢,要么学那款款莲步,要么穿些素衣白裳,努力变成他喜欢的窈窕淑女,活得迷失自我,根本没机会如此时一般酣畅淋漓地舞枪。

    极尽讨好就罢了,最让人神伤的还是她使尽浑身解数,卑微到尘埃里,也未能感动顾长言。

    他只将她当一笔贵重彩礼换来的摆件,随意就可塞进院子里不管不顾,然后娶回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与之举案齐眉、生儿育女。

    而明日,就是顾长言纳娶他的心悦之人花姝瑶的日子。

    池见也没想到她居然重生回来,遇上了这个节点。

    上辈子,顾长言纳得花姝瑶为妾后,日日与之相对相伴,宠得没边,相反她这个正妻则是顶了个名头的透明人,比“亡妻”还不如。

    花姝瑶大概也是看顾长言厌恶她到了极致,对自己无甚威胁,虽没直接到跟前来刁难、欺辱,却阻止顾长言与她相接触。

    到最后是为了孩子嫡子的身份,对她生出极大的怨恨,裁撤了她大半的吃穿用度,调走了她的贴身丫鬟。

    她本就郁结于心,身体大不前,从此后一年多就卧病在床,久不得医,终于让她这个众人印象里已经死了的人,变成了顾小侯爷真正意义上的“亡妻”。

    池见还记得弥留之际的惨状——

    因为无人照料,久卧病榻的她艰难翻身,想下床寻口水喝却无力起身,最后费尽全力跌下床时,似乎还砸到了卧在床边的黑猫。

    那只猫大概也是她病入膏肓,平白无故幻想出来的,因为它不但开口吐人言,还叫嚣着待她死后,要占据她的肉身。

    无论真假,黑猫被她重重地砸了一下,可能也是非死即伤。只是这也无从得知了,一朝重生,别说猫,就是前尘种种也宛如旧梦,梦醒即散。

    唯一不可忽视的是梦后的心悸与痛苦,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千万不可再步上辈子的后尘。

    所以她已下定决心与顾长言和离,成全顾长言和花姝瑶,也放过上辈子那个求而不得、孤苦无依的自己。

    想罢,池见用力收回枪,壮士断腕似将其抵在膝盖上施力一折,瞬息之间,这杆质量上乘的□□就被她拦腰折断,当废柴似的往地上一扔。

    “少……少夫人,小侯爷他说……说待会过来。”怡儿提着裙子从外面跑到池见跟前,气喘吁吁的。

    “嗯,多谢你了,”池见也微微喘着气,冲怡儿展颜一笑,姣美的容颜在红衣的衬托下格外明媚张扬。

    怡儿被她这一笑惹得心跳加速,少夫人本就长得好看,嫁进侯府这两年,更是将皮肤养白了不少,越来越有侯府夫人的贵气了。

    她记得刚被派来照顾新嫁来的少夫人的时候,少夫人有着小麦色的肌肤,迈着个比侍卫还豪放有力的步子,一点也不像花家养出来的女儿,现在只要按照她如今的变化继续下去,侯爷和夫人还有小侯爷定会对她有所改观的。

    池见看怡儿喘匀了气,居然发起愣来,遂伸手在她眼里晃了晃,道:“怡儿,你去拿了扫帚来,我们一起将院里打扫干净。”

    “少夫人,奴婢一个人扫就可以了,你快去梳洗梳洗,”怡儿从后面推搡着她,“你穿了红色的衣裳特别好看,待会小侯爷看了定会喜欢的。”

    这话要是以前或是上辈子的池见听到,肯定忙不迭去了,可她现在已然想通,也对此类无用之功嗤之以鼻,一个翻转,脱离了怡儿的控制,自去拿了扫帚道:“我自个将院子弄成这样的,理应由我自己来弄干净,你就去拿吧,两人一起扫还快些。”

    怡儿知道少夫人不习惯被人伺候,也拿她无可奈何,就拿了扫把来和池见一起打扫。

    而后不知是谁先开始,两人扫着扫着就嬉闹在一处,又将柳絮弄得纷纷扬扬,像无声的雪。

    她们在其中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院门口,悄无声息旁观了许久的顾长言。

    “都给我住手!”等了一小会儿的顾长言终于忍无可忍,面带愠怒,皱着眉头静待柳絮落地。

    怡儿听到他的声音,惊得浑身一哆嗦,立刻战战兢兢地退至一旁,埋首不语。

    池见转过身去,隔着柳絮看向他,这是重生半月以来,她第一次见顾长言,他们两人之间虽有夫妻之名,却只像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此刻他更是板着个脸,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目光里不是夫妻之间该有的欢喜,而是对所厌之物的淡漠审视。

    等空中飘荡的柳絮尽数沉淀于地面,顾长言才阔步走到池见面前,先侧目瞅了怡儿一眼,语气着实算不上友好:“你不是说少夫人病得下不了榻了吗?怎么现在还有力气活蹦乱跳、不成体统的。”

    池见目光不错地直视着他,眼底的倾慕荡然无存,略微阴阳怪气道:“是我让怡儿这么说的,不然我一乡野丫头,如何能见得到小侯爷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