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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来人

    话说李平度与高戚禧无言时,李平度又道:“文吉在我具匡山居住,与我相处多年,我很爱她,不久就要结为夫妻了。”高戚禧方回神笑道:“这大好事,恭喜兄弟了!”李平度叹息一声,忽流泪道:“其实自当年离开你们之后,我很思念你们,无奈帮中大事缠身,无空探望,及再见文吉和她哥时,却没见到你,一再打听,也未寻到,兄弟家破人亡,沦落江湖,实世事难料也!文吉再三叮嘱,要我尽力找你,可见她也如是牵挂,担忧兄弟之安危矣!她说趁我们年未四十,定要让兄弟赴我俩婚宴。故此我与文吉的喜事耽搁至今,否则早已成婚。今朝我受人邀请,远赴江南,不期此时此地遇见兄弟!诚苍天有眼乎?!故今日兄弟务随我去具匡山,和文吉、开平见上一面,你们四人也该痛抒怀衷。”高戚禧道:“我也想念他们,也忘不了兄弟你!只是此时不能与兄弟去具匡山,我还有一帮兄弟在安乐,今有大事须了!我想在兄弟成亲之日,再赶赴喜宴,意下如何?”李平度道:“既是如此,兄弟还是先决大事,事后再见我们不迟。”高戚禧笑道:“谢兄弟成全,不知何日成亲啦?”李平度道:“兄弟何时能了大事呢?”高戚禧道:“至少两月吧!”李平度道:“不管怎样,只等兄弟去时,我们再成亲。”高戚禧道:“如此最好。”李平度道:“我想与兄弟结拜,不知意下如何?”高戚禧道:“李兄如此怜爱,乃我高戚禧今生之福。若不嫌弃,我愿结拜。”李平度道:“哪里话?你忘了我们原本是好友?况且我与文吉结发相配,你也算是我的舅子,怎可如此谦卑?”高戚禧笑道:“说得极是。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话毕,即跪叩李平度。李平度亦喜道:“小弟也受大哥一拜。”也拜高戚禧。两人既结金兰,一番闲聊,及走出密林,相互告别。高戚禧回至安乐,蓝伍几人早已回来,正在等他。见了高戚禧,不免欢喜,安慰问候。尔后,七人打算明日去庐州。高戚禧看过失而复得、银光耀眼的新兵器,不时*在手,心中也踏实。翌日,蓝伍又叫来牛二、交熟的安乐汉子,及高戚禧密徒,一起陪往庐州。一干人驰行十余日,已至庐州,蓝伍领寻,将近吴府,碰遇一些街坊邻舍,大多相识,其皆呼“吴大公子”,惊疑蓝伍依然活着。蓝伍亦向他们亲切招呼,并邀请府中饮食,一则利于赶走寄容,二则重识众人,回复旧风。来至门口,正欲进去,早有人看见,挡住。蓝伍虽不认识他们,却道:“我是吴蓝伍,乃此宅主人,快快让我进去。”那些人并不知晓,只是拦住,等寄容来应付。

    旁人道:“小哥,你不知道么?这原是吴府,他就是吴蓝伍,此府主人。此府并非寄容之属,寄容原是他总管。”少时,寄容领人来,一见蓝伍,吃惊不小,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只听蓝伍大喊:“钱总管,你认识我么?我可回来了!”寄容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何人?”蓝伍道:“我是吴蓝伍,何不迎我进去?”寄容道:“岂有此理!吴大公子几年前就死了,休在此胡闹!”蓝伍冷笑道:“我没死,我在外一段休养,如今不就回来了么?”街邻察见寄容耍赖,皆附和道:“他就是当年的吴公子。”“我认识他,谁不认识呢?”寄容见众人都七嘴八舌,怪异地看自己,心中惊慌道:“你们再胡闹,我可报官了!”蓝伍道:“只管去报,我们要好好把旧帐算清!”旁边人悄声对蓝伍道:“吴公子细思!如今的知府并非昔年的知府,换任了。寄容与他交熟,恐这一报上去,对你不利。”蓝伍听罢,倒也担心,静了一会,道:“我若与他对质公堂,列位肯与我作人证否?”那人道:“会的,他们也愿帮助公子。毕竟我们相处都几十年。那寄容也不是个好东西,决不会助他。”蓝伍道:“多谢你们了!”暗想:“哪怕知府如何偏袒寄容,我有这么多街邻为作人证,看他能奈我怎样?如不通时,再告到大都,我也不怕。”寄容见蓝伍坦然,知自己理亏,不易利用官府,心中踌躇不定。蓝伍见状,即令兄弟闯进家门。双方兵戈相见。蓝伍人多势众,寄容手下惧怕。一再威胁,皆松兵器,不敢杀斗。寄容大怒,提刀喝道:“没用的东西,都把兵器拿起来!还想跟我享富贵的话,就该和我一起杀退他们。”众家丁见寄容率先在前,且壮起胆,复拿握兵器。蓝伍挥手,众兄弟蜂拥而上。寄容一马当先,将蓝伍的几个兄弟打倒,其后面的家丁也跟上来。高戚禧发一掌“鹤飞云天”,中寄容*。寄容吐血,刀落在地。几兄弟将他捉住,绳索捆绑。其余人见头儿寄容被捉,都丧胆魂,不战自降。此时走来一个女人,老远就喊:“夫君,夫君。”见寄容被捆,跑来推人骂道:“你们什么东西?绑我夫君作甚?”常西颂以为她就是蓝伍平常说的金妙之,将她踹了丈远,骂道:“蛇蝎女人,今日有你下场!”

    蓝伍并不认识她,向那女人道:“你是何人?”那女子又哭又闹道:“强盗,我正要问你们是哪处来的灾星,倒问老娘何人,瞎了你狗眼,没见我喊夫君么?”寄容喝道:“不要吵了,没你说话地方,滚一边去!”那女人即刻不叫不嚷,乖乖地站一边,看着寄容,搞不懂如何回事。蓝伍问寄容:“钱总管,她真是你夫人么?”寄容怒道:“干你何事?”蓝伍冷笑道:“那我二娘呢?你不是和金妙之狼狈为奸么?怎么就不见她?”说时,见金妙之走过来道:“大公子,快快杀了这害死你爹的骗子吧!你总算回来了……”刚说几句,寄容吼道:“金妙之你疯了,谁害死了他爹?”金妙之凄笑道:“我是疯了。我也不想活了。今日公子回来,趁此机会,借他之手为我出口气,你也别想活命!”又对蓝伍道:“公子,是他勾引我,挑拨我,和他一起用毒药将你爹毒死,还毒死了三夫人和三公子,半路又暗杀你和你的家丁。他看上了别的女人,厌倦了我,将我的钱骗走了。只留一间耳房,让我母子居住,过着非人非狗的日子。他还将吴府的家丁、丫鬟换个精光,遮掩他的卑鄙行径。”蓝伍打量金妙之,却见人老珠黄,纹皱满脸,又干又瘦,不像未及四十的女人。金妙之又道:“此时公子面前请罪,任凭公子杀我剐我,全是我昔时作孽的报应!只求公子一事,新元既是我儿,又是你弟,我死之后,但愿你能照顾他,劝导他,我死也知足了。”蓝伍看金妙之后面的新元,也像他娘一样,又干又瘦,衣服破烂,头发黄乱。蓝伍又恨又怜道:“金妙之,你既向我请罪,请随我去府衙作人证,将寄容这厮伏之于法,我岂不有将新元带好之理?”金妙之哭道:“请公子将马山唤来,他也是个人证。我将明明白白地向知府交待清楚。”蓝伍问:“马山现在何处?”金妙之道:“现在老家。”蓝伍遂托人把马山唤来,又忆起钢明,问得钢明亦在其家乡,也托人唤来。此时寄容又气又恼,怔怔地看金妙之,不料今日她会丧心病狂地报复自己。金妙之正嘲笑寄容,神情得意。

    经吴蓝伍相告,才知是为状告寄容而来。一伙人赶往府衙。知府审案,又唤来昔时在吴府为劳的丫鬟、奴仆。找来曾毒死吴家三口的两样毒药,牵两只狗,当场验证。半时辰后,一只狗吐沫而死。四日后,另只狗亦死。人证多足,言语吻合。寄容不得不招供。知府虽不愿为难寄容,无奈众人相逼,对方理壮,事不由己,将寄容、金妙之二人判了死罪,不日斩首。大家拍手称快,蓝伍在家府盛情款待众人自不必说。兄弟数人在吴府安置下来,钢明、马山,及原来在吴府为事的老少,受请重留。几日过去,事皆平静。高戚禧知蓝伍大事已了,高兴之余,心中亦念李平度与文吉之喜,于是对蓝伍道:“吴大哥,如今你仇也报了,该得到的东西亦归你手,小弟我替你高兴!而今我要去遭具匡山,会见我的几个朋友,故向你道别。秋霞姑娘就让你们关照了。还有玉儿、漫儿有烦大哥照顾一段时日,来日我回时再将他们带往高家庄。”吴蓝伍道:“小弟既有事,只管去决办。玉儿、漫儿是你儿女,亦是我儿女,把他们放在我这儿有何不妥?为何要送往高家庄?莫非兄弟不把我当成兄长了?等兄弟见过朋友,办完事后,再回来与我们共享清平富贵,何等快活!切莫再说方才不兴之言!”秋霞听闻高戚禧外出,忙问:“高大哥何时回来?”高戚禧笑道:“很快就回来。”高戚禧又向常西颂、罗离体六位兄弟道别,方欲出门,秋霞随后跟着。常西颂见秋霞跑出门,止喊道:“章姑娘快回来,高大哥有事呢!”吴蓝伍将西颂拉了一把,笑了一笑,敲了敲西颂脑门道:“傻瓜!”常西颂惊愕一阵,反悟过来,随之大笑。高戚禧出门,回头看见秋霞,只见她笑吟吟地看自己。甚让人迷醉!心中略顿道:“秋霞姑娘,我正有事呢!”秋霞道:“我跟你去。”高戚禧笑道:“我欲往河北一朋友处赶赴喜宴,路途遥远,若随我去,恐累坏了姑娘。”秋霞双颊微红,嘴一翘,脚一蹬,急羞道:“你好好带着我,就不会累坏啦!”高戚禧笑道:“姑娘昔素足不出户,今既想与我去河北,见见外面世界也好,再牵一马来,我带你一起去。”秋霞道:“我不会骑马,我要和你同坐一马。”高戚禧颇迟疑道:“这不妥吧!穿街过巷的,让人见了岂不惹口舌,遭笑话?”秋霞道:“我不管,你当日将我救到安乐时,不也是同驰一马?”高戚禧尚不同意,道:“姑娘,上次是上次,这次可不一样!”秋霞佯嗔,不依不就。高戚禧无奈道:“好了好了,请姑娘先上,坐我前面。”秋霞甚喜,靠马前道:“抱我上去。”高戚禧哭笑不得,只得将她扶上马,自己坐后面。两人坐稳,高戚禧道:“姑娘坐好,上路了!”说毕,策马前驰。秋霞道:“高大哥,不要叫我姑娘啦,叫我秋霞,难道你以后也天天喊我姑娘不改?”高戚禧道:“好了,秋霞,真拿你没办法了!”一面说一面摇头。秋霞自喜自得。

    已行十数日,两人来至具匡山,找到李平度。李平度大悦,唤来文吉和开平。四人相见,分外惊奇,悲喜交集,畅诉怀衷。文吉忽才留意到秋霞,问道:“这位姑娘可是铁卵新偶么?”秋霞一听,自喜不胜。高戚禧道:“一个朋友,并非新偶。”秋霞却生气,瞅着高戚禧。文吉看在眼里道:“还说不是?说如此生分的话,人家姑娘可不高兴了。”高戚禧亦察觉在心,只道:“文吉姐如今不仅人更漂亮,嘴巴也越厉害了!还记得当年我们河里戏耍,你嘲笑李大哥胆小,不敢下水。李大哥让你的刀子嘴弄急了,便说以后拿你当老婆,看你还敢不敢在他面前笑他。未想昔时之言竟成事实,看来还要李大哥来管你了,往后休教言语嚣张!”文吉道:“说到你李大哥啊,可不得了!你说他在峨眉山时傲不傲?如今都年过而立了,还像年少时一样骄傲,目中无人,哪怕他爹说他,也都不太听话,我看还得让你挫挫他气焰。”大家皆笑。高戚禧道:“李大哥和你打算定在哪个吉日成亲?”文吉道:“不用急,这次相聚不易,先痛痛快快庆乐一番,过些日子再摆喜宴不迟!”李平度发出请帖,往各大门派。定半月后*宴。

    喜日既临,具匡山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李平度亲持宴礼,与众人一一见过。大家正吃喝得痛快,猛见四人闯入宴席,直奔李平度,其势不善。李平度看这四人:风尘仆仆,满脸肃杀之气;冷若冰霜,神带险怪之邪;傲如劲松,魂悬骇害之恐。李平度惊此四人不俗,问道:“四位何方高人?”一人道:“你是李平度?”李平度道:“正是在下。”那人道:“好,请你随我们出宴场,拣个宽敞的地方聊一聊。”李平度颇疑道:“可我们毫不相识!?”那人道:“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闲言少述,你也算个英雄好汉,就没胆和我们决一些事么?”李平度忽觉大事不妙,只说道:“遵便!”来至一空旷处,子隐帮中弟兄及赴宴者随后跟来。那人又道:“李平度,若你还是好汉的话,此由你和我们四人解决,别人不得介入,能答应么?”李平度道:“你们想和我决斗?”那人道:“没错,听说你武艺绝伦,总不害怕以一敌四吧?”另者道:“害怕的话,我们也不勉强。恐怕你以前的荣耀衔之虚名,也不指望你是个成气候的人,此来具匡山也没意思了!”李平度冷笑道:“李某只会奉陪,哪会说半个怕字?”那人道:“爽快,是条好汉。我们也不客气了!”四人欲动手。李平度止道:“且慢,未闻四位大名!”四人停手,开话者道:“我叫杨荔湾,这三位是红日帮大士欧阳明、孙天应、程波。”李平度道:“红日帮大士?你是杨荔湾?你还活着?你们是来为红日帮报仇的吧?”杨荔湾道:“这十几年来,我们四人闭门修艺,只为有日能将你送往地下,向我帮主认罪!红日帮因你而亡,若这世上无你,我红日帮至今仍强盛无敌、惊世骇俗,于帮主也不会死。都是你的罪,你死十次,也抵不了这个债!”李平度道:“红日帮已亡十数年,你对它还如此挂念?!”杨荔湾道:“红日帮不会亡,它精神永存!”李平度道:“沉迷不醒!”杨荔湾道:“不是我沉迷不醒,而是世上千错万错,多个你李平度!”李平度道:“只要你把红日帮忘掉,往后不作恶,跟随我们,我们会善待卿等!”

    杨荔湾道:“笑话。你们什么东西?怎能和红日帮相比?”李平度冷笑道:“我们不能和红日帮相比,为何你们红日帮败在我们手中?”杨荔湾道:“侥幸而已!”李平度道:“我也不与你争死理。你们四人一定能杀得了我?”杨荔湾道:“于帮主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一定杀得了你!”李平度不屑一笑。杨荔湾问道:“你笑什么?”李平度道:“我笑你们输定了!”杨荔湾道:“说早了吧!”李平度道:“我相信我能赢你们,那是你们总信奉神灵庇佑,而我从不相信什么神话,真正的好汉是靠自己的!”杨荔湾冷笑道:“好,我倒想看看你是怎样靠自己的!”李平度道:“我也想领教卿等,如何将我置于死地!”双方说时,四人逼近,展开攻势。高戚禧见那四人,一个握戟,一个拿枪,一个*鞭,一个持剑。而李平度却赤手空拳。拿来一把刀,大喊:“信哥接刀。”扔给李平度。李平度闻言接刀,拉开战势道:“请吧!”四人围攻李平度,打得惊心动魄,杀得鬼哭神嚎!足斗了五十合,不见胜负。此时杨荔湾发话:“大家听好,摆‘四位乾坤’。”四人摆开阵势,再攻李平度。李平度不习阵战,几个回合下来,颇是慌乱。高戚禧看在一边,想自己在武夷山时,见识过武当派的大小阵势,有些经历,担心李平度之际,不免口吐语诀,助之解危。李平度及时领悟,方化险为夷。杨荔湾见场外有人出言相助李平度,喊道:“李平度,你可是答应了我们不要人助的,你不要违背诺言!”李平度便对高戚禧道:“仁弟勿说了,让大哥自己应付吧!我会打败他们。”高戚禧方休止。此时文吉着急,问高戚禧道:“铁卵,李大哥会不会有危险啦?他若真打不过他们,你可要出手救他呀!”高戚禧道:“姐姐放心,大哥不会有事的,我看他快赢了。”文吉道:“是真的么?我怎么看他快要输呢?”高戚禧道:“姐姐放心,纵使李大哥有甚三长两短,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且看着好了。”此时李平度扔了单刀,使出“观音千手”,身边滴水不漏,无懈可击。李平度渐熟四人攻路,变化花样,虽身受数伤,却勤于行步,避开夹攻。如此下来,李平度已脱受制之势,逐转有利,抓紧时机,反击四人。又有数十合,李平度将四人兵器击落,狠打恶劈。杨荔湾等已落败局,四人身负重伤,瘫软在地。程波道:“如今我们败于他手,该当如何?”孙天应道:“我们杀李平度不成,反让他伤,逃也逃不了咯,实上天不佑!”杨荔湾叹道:“想我们闭门修艺十年,到头来到底打不过他一个李平度,这是何道理?凭什么就输给他?”欧阳明道:“我们早说过,若杀不了李平度,宁以死洗耻,还指望什么?追随帮主去吧!”杨荔湾道:“三位兄弟,你们知道帮主生前喜欢唱的曲么?”孙天应道:“那是帮主自己做的曲。我们都会唱,红日帮兄弟都会唱。”杨荔湾道:“我们把曲唱了,就随帮主去吧!”又道:“帮主,属下无能,不能为你报仇,只能来世再跟您打天下了!”说时,四人含泪高歌,曰“从不甘零落人厌,谁说是身世可怜,早历寒雪严霜无数年,要将自己改变。不退缩血热骨坚。遥望透,漫山关地界线,光芒遍,留我脚痕通天远。”四人视死如归,一齐自尽。李平度欲止不住,摇头惋惜。

    李平度垂脸吩咐道:“将这四人好好埋葬了,我要亲自立碑。”几人过来,将杨荔湾四人尸首抬走。众人也都围来,看望李平度伤势。李平度长吁叹道:“何难得之忠义壮士!于行童生前有这样的人效力,是他福分。”高戚禧道:“好了,李大哥,你总算没事了,去喝些酒压压惊。”善稚夫妇又让各位复原位吃喝,大家平静下来。李平度在桌上默喝了几杯,只问高戚禧:“仁弟,今日这事到底是利是祸?他们四个该死么?”高戚禧劝道:“人都死了,想那么多作甚?管它是利是祸,只要李大哥没事就好。”文吉一个劲的*李平度,生怕就要被阎王拉走似的!秋霞叹道:“人生一世,什么意思!”众人完宴,贺过李家父子,也各自散去。秋霞在具匡山呆了几日,也央求高戚禧回庐州。李平度和文吉相劝两个,多留些日子。但秋霞不愿久留外地。李平度见她只想回家,便叫来几个弟子,将秋霞送往庐州,独留高戚禧在具匡山。秋霞走时叮嘱,要高戚禧早些回去。李平度与文吉皆笑,高戚禧含和应之。高戚禧每日和李平度在具匡山游山玩水,倾慕对方武艺,常比较习仿。两个武痴,形影不离,谈之不尽,说之不完,不愧一对知交!李平度又让高戚禧教习子隐帮弟子武艺,高戚禧欣然答应,道:“昔时我在安乐,收了不少徒儿,他们学得都好,我教得也满意,做这行是有经验的。”李平度道:“我就拨一班人交于你教习,三月后,我要看看教得如何!”高戚禧道:“可使人人非同一般!”李平度道:“说得倒是踌躇满志,结果却难预料。”两人沉默。高戚禧嗨地叹气。李平度问:“你叹什么气?”高戚禧道:“我想起一个人。”李平度问:“什么人?”高戚禧道:“我的结拜兄弟。”李平度道:“你还有一个结拜兄弟?叫什么名字?”高戚禧道:“他叫吴蓝伍,庐州人。”李平度问道:“为何又想着他呢?”高戚禧道:“我佩服他言出必行,行之必验耳!”又道:“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在外艰苦发奋,才不易夺取家业。以前不过一个只知道读书的富弟子,如今却老练稳重、雄才大略,是为自建丰功烈士。”李平度问道:“有些夸他吧?”高戚禧道:“毫不过分,实比我所言更胜!”李平度轻叹道:“又是一个英雄,来日必让我与他见识。”高戚禧道:“自然,英雄惜英雄嘛!”又道:“李大哥还记得当年我们山上射鸟么?”李平度笑道:“怎不记得?还是铁卵你弹弓打得最妙,真是个行家!”高戚禧道:“文吉姐不是把我的弹弓送你了么?大哥可还藏着?”李平度道:“有。一直好好藏着,我去取来。”说毕,下床找来弹弓,递给另头的高戚禧。高戚禧道:“快快亮灯。”李平度又点亮灯。高戚禧将弹弓摸在手,观看一会,忽呜咽落泪。李平度轻问:“仁弟为何哭泣?”高戚禧泣甚道:“我想我姐呀!”李平度知他睹物思人,情感难抑。高戚禧静泣一阵,慢慢平息,长叹一气,默默无声。李平度道:“仁弟莫伤心了,既难忘旧人旧事,明日我带你去山中射猎,稳稳心绪。你不该老这样折腾,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早该重新上路。我看那秋霞姑娘对你很好,和她结为一对倒是好事。”高戚禧捂头默叹。李平度道:“好了,早些睡觉,哭哭啼啼的还像个孩子!”两人熄灯入睡。高戚禧又喊:“李大哥。”李平度问:“何事?”高戚禧道:“跟你说,我正做爹呢!”李平度道:“都做爹啦?可是好事啊!夫人就是秋霞吧?孩子几岁了?原来你还瞒着我!”高戚禧道:“做的是干爹,一儿一女,都是捡来的。”李平度道:“干爹?哦,也好哇!孩子几岁了?来日定带给我看看。”高戚禧道:“都十岁了,小鬼实挺可爱!”说谈不停,渐而安睡。

    一日,高戚禧与李平度、文吉、开平正在子隐场观弟子演练武艺,忽有人来报:“江南净浒帮帮主王福找帮主。”李平度闻言,来至子隐厅,会见来客。高戚禧问文吉:“王福是何人?净浒帮既在江南,为何远来河北谋事?”文吉道:“净浒帮乃鄱阳边岸的帮派,在于行童之前颇有名气,后于行童南征,净浒帮在‘丹刀’、‘飞人’归降红日帮之后,也归降红日帮。那王福原是净浒帮头目。于行童时,原在净浒帮中,后于行童衰亡,江南帮派复生,同盟扶植。王福在净浒帮中资历高,故让他居帮主之位。”高戚禧问:“他此来何为?”文吉道:“不太知晓。听说子隐帮和江南帮派常有交易,或为此事。”高戚禧道:“我们且去看看。”三人走入府中,隔墙偷听。只听李平度问:“你们为何中止与我子隐帮交易?”王福道:“实是行路艰辛,不易运货,这十年来,我们受的苦够多咯!”李平度道:“这都不至于吧,运货并非难事啊!若你们都不愿送的话,也可每次换人,不必强差一些人长年累月的奔波嘛!”王福道:“李帮主你不知道。我叫谁,谁都不愿送货,就算出再多的银子,也没人接任啦!这岂不为难我了?”两人一阵沉默。又听李平度道:“最初你们以一钟鱼虾换我一钟麦粮,尚不满意,说如此供应不来,生业窘迫。我们便答应以三换二。后来你们又说一年交货三次颇是频繁,获季难逢,总得勉强。我们又答应每年两次。如此还有什么不好商议的?为何停断?”王福道:“这是我们大伙的意思,我不能作主啊!”李平度道:“你是帮主啊!帮主不能作主,一帮还要帮主作甚?”王福道:“李帮主,你也知道,运食物不比运其它东西,要赶时候的,又吃紧又吃力。我说的可是实话啊。”李平度笑道:“是啊,你们翅膀硬了,什么实话都敢说了!”王福道:“李帮主,我们决不是这意思。你们的恩德,我们怎会忘记呢?不是你们打垮了红日帮,哪又会有我净浒哇?”李平度冷哼一声,问道:“丹刀、飞人是否也不再送货了?”王福道:“他们让我捎话来,和我们一样的意思!”李平度道:“罢了,罢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来人,送客!”说时,离座便走。王福赔笑道:“对不住李帮主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想这样。”两名兵卫将王福送走。高戚禧三人见李平度唉声叹气的出来,皆感无奈,只有安慰。文吉道:“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真是欺善怕恶。想他们在于行童手中时候,白白供给红日帮也不敢有怨言。未想我们施恩,助他们夺回自由,愿拿麦粮换鱼虾,他们还不知足,得寸进尺,恬不知耻地和我们断交,真气死人哩!”李平度叹道:“这样一来,我们别指望再吃到江南鲜鱼了!”高戚禧问道:“净浒帮在鄱阳湖,那丹刀、飞人二帮又在何处?”李平度道:“*山和超山。”高戚禧缄默不言。又一段日子,李平度忽找到高戚禧道:“仁弟,我听说你师傅已病,甚是严重……”高戚禧一听,心里着惊,忙问:“可当真?很严重么?”李平度道:“方才武当使者来过,无意说到你师傅的事,应不会有错。”高戚禧道:“不好。我得去看看他老人家。”李平度道:“我正是此意。顺便代我去问候他!”当夜,高戚禧找到文吉,道:“吉姐,明日我去武当看望我师傅,此来向你道别。”文吉道:“你来具匡山才半年,明日就要离开我们,也太仓促了些,还没热闹够呢!不知何时又能来?”高戚禧道:“我还会来看望你们的。只有一事要跟你说。”文吉问:“何事?”高戚禧道:“我打算在武当山陪着我师傅,等他病好了,回庐州时,绕道江南,去杀王福和丹刀、飞人帮帮主,往后你们又能享用江南美食了。他们若换了新帮主,只要你们肯出面协助他,那帮主还不会与你们交易么?”文吉颇惊道:“仁弟,你鲁莽了……”高戚禧打断道:“不用说了。信哥对我们这么好,我无以为报,这次要送三颗人头给他,以谢其恩。”文吉道:“既如此,仁弟可要保重!”高戚禧道:“你只在具匡山等好了。不可让信哥事先知道。”说罢出门。文吉又喊:“仁弟,若不力,不做为好。”高戚禧道声“放心”,走远了。

    翌日,高戚禧起身往武当山。经过随州,牵马城中,只见两人面前走来,有些眼熟,纳闷间倒想起来了,一位正是几年前在荆州相识的渔夫花念真。于是喊道:“花兄,花念真。”花念真闻听有人叫自己,回头一望,见到高戚禧,不免惊喜,靠近问道:“哎呀呀,好兄弟!你怎会在这里?”高戚禧道:“有事去武当,路过此处。”见花念真手中提一壶酒、一挂肉,问:“兄弟欲往何处作客呢?”花念真道:“拜访一位老乡。”高戚禧问:“兄弟不在荆州打渔,缘何来到随州?”又指旁者问:“此人可是你朋友?”花念真道:“他叫史全意,是我同行,和我一起来随州做买卖。”又指高戚禧与史全意相识。高戚禧与史全意招呼。花念真道:“我与兄弟自荆州一别,数年未见,此次相逢稀罕,诚该珍惜。不如兄弟随我去酒店喝喝酒、聊聊天?”高戚禧欣然答应。吃喝间,两人互已讲述经历。高戚禧又问:“你荆州的老乡可是乔迁至此么?”花念真道:“我并非荆州人,我老家在九江,我来荆州和随州,全因生业,妻子却在老家。前些年闹瘟疫,有人躲避瘟疫,离往别处。九江有位县爷,为官清廉,公正无私,深受百姓敬爱,只惜离任在家多年。我在此地时,听闻县爷亦在此处,想是避瘟疫来的。故今日得闲看他。”高戚禧问:“那县爷何名何姓?”花念真道:“姓方名尔容。难得的好官啦!”高戚禧问:“他住在何处?”花念真道:“从此一直出街便可寻到。”高戚禧往店外望了一眼道:“却是我走来的路。花兄可带我一同去看看他,我也想见识这位青天。”花念真答道:“行。”三人吃喝毕,付钱便走。出了街城,来至城外,花念真领二人至一小屋前,轻步走越篱笆,花念真叮嘱:“小声,不要惊动。你们听!”三人缓下脚步,隐闻屋后有读书声。三人入屋,往后庭看去,只见一六旬老儿,坐在树下读书。三人且不张动,静听其言,乃屈原《离骚》“……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返。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方尔容读完,忽觉后面有人,回头看见,颇是惊疑。花念真慌忙迎前道:“方县爷,你可认识我么?我叫花念真啦!在你县衙当过差呢!”方尔容悟道:“对,对,却是花小兄弟。快,进屋坐,叫你朋友也进来坐。”说时,拉花念真进屋,又递茶又拿瓜果。方尔容问:“你什么时候来到随州的?”花念真道:“来此做一桩买卖,却闻你老人家在此,故特来探望。县爷你来此地也有几年了吧?”方尔容道:“快十年。”花念真道:“江州瘟疫是两三年前的事,怎会离乡有十年?”方尔容道:“哦,你认为我是避瘟疫来的!实非如此。早在十年前罢官时,我便离了九江,当时去了天柱山。”尔容停略一阵,又道:“在天柱呆了半年之后,又迁至此处。”念真续问:“前辈在此一切可好?”尔容道:“饮食起居还过得去,只是常感孤独啊!故养花种菜,消磨时光。”念真叹道:“只愿县爷安泰就好啊!县爷在此隐姓埋名,离群索居,原来已不再过问世事了?!”

    尔容摇头道:“老朽不问世事多年了!”花念真不免心灰,为之怜惜道:“其实不管县爷在不在任,为不为官,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个清白纯美的好人。我知县爷喜欢读书,故此带来几卷,送给县爷。”说时,从怀里掏出几卷书道:“这些都是县爷喜爱读的圣贤书,县爷笑纳!”尔容接书,不免掉泪道:“花小兄弟,你太看重老朽了!如今我只不过一个孤寡之人,哪受得起你如此待我?”念真道:“县爷千万莫这样说。县爷昔前何许人也!秉公办案,刚直不阿,不畏权势,九江中人无不敬爱你。今日能再见县爷,实我平生之幸!”说罢,离座跪地,执尔容之手道:“在下不忘县爷对九江百姓的恩德!我代大家向您磕头,县爷受我一拜!”尔容扶起念真,情不能已,掩面泣道:“老朽已是零落之人,冷淡心中之志久矣!不期今朝还有乡人看望我,鼓励之至,犹雪中取暖,老朽无从感激……无从感激!”念真道:“只惜如今世道不清明,县爷不得重用。生不逢时。”尔容道:“老朽原一直以为,只要秉公执法,便能天下太平,只要为官清廉,就可明哲保身。但结果怎样,看来自己实在错了,非如此简单。”众人见他说得悲切,也都伤心。史全意慰道:“其实方县爷从未做过亏心事,无愧于天地,对得住自己,不负来世一遭!”方尔容道:“说到有愧于心,却有三件事让我难安。”众人问之。尔容道:“有件事或许花小兄弟也知道。正因此事,我才被弹劾……”没等尔容说完,花念真道:“这我知道。县爷得罪了江州官吏,才被罢官的!”高戚禧问:“怎说?”花念真道:“江州达鲁花赤有个侄儿,在九江县与人赌钱,却输了一大笔银子。赢家乃一介平民,名叫张华。但那胡人并不想给钱。张华念他是达鲁花赤亲戚,只让他还一半的银子,胡人死活不给一个铜子儿,两人大吵大闹,打了起来,胡人竟用砖块将张华砸死。方县爷审办此案,欲将胡人治死罪,谁知江州官吏下书要将达鲁花赤侄儿押到江州重审,方县爷起初没理会,打算提早将胡人斩首示众。无奈官府一再催逼,并又遣人来亲取犯人。经江州知府审判,胡人只赔了张华殓葬钱,无罪释放。后方县爷又莫名其妙的被罢官了!”方尔容道:“那胡人一直在九江惹是生非,我早想治他的罪。如今他逍遥法外,我不在任,更嚣张了。”史全意道:“胡人欺人太甚,切实可恨。方县爷不事权贵,倒为我们汉人百姓争了口气!不知还有两件何事?”方尔容道:“还有一事,在我九江县,有个叫陈飞的青年,杀死一个为非作歹的地保,我将陈飞判了死罪。此后一直后悔自己的行断,没曾仔细审辨、周详考证。决案草率、不合情理。”史全意道:“方县爷的意思是,陈飞杀地保乃侠义之举,宜从轻发落,那地保却是罪有应得?”尔容缓叹点头,不胜追悔!

    那时中午,天气尚热,陈飞与几个村农做田归回,路过浅塘,见许多泥鳅、黄鳝在边塞乱钻翻游,都道好景,要捉些回去为膳。几人下塘,在底沿抓摸,因池水浅少,伸手可捞,那些出洞透乐的黄鳝、泥鳅儿都逃不得,俱让几人抓了个干净。须臾寂寂静静,鳅鳝都躲着不肯出来,几人才罢手上岸。用锄头将其砸死,搓了草绳,累扎绑好!恰一伙地保外头吃了酒,见陈飞几人岸上砸黄鳝,都起了歹心,要抢贪来。趁着酒疯,至几人面前道:“这塘是我东家的,尔等怎能随意捞摸?快快将手里泥鳝放下,以后不可胡为!”一农夫道:“保爷这话倒说得勉强,平常人家都往塘里捞得,东家见了,也都不说,为何今日偏捞不得?”地保骂道:“我整*!这塘自始是动不得的。东家见了不说,是惠恩了。他老人家吩咐了,日后让我等仔细看好,逮着了贼人,任凭我等处置,岂容尔等得寸进尺!”几人故知地保无理,不肯放下泥鳝。地保急恼,揪住一人,喝吓一声,飕的一拳便往他脸面上打,打得鼻嘴出血。夺下东西,又至陈飞前要来。时另一地保尚止道:“这人莫惹!”原来陈飞也是好强的,平常打架不少,不服软的。其有一个认识陈飞,知道他的颜色。这地保不曾理会,见陈飞面相倔傲,更来了气,运足劲力,复往陈飞脸上砸下一拳,严严实实印了一个拳痕。陈飞被打得星花乱冒,怎忍得这等屈辱!亦*拳向地保打来。这伙地保岂容陈飞还手?五个人都来打陈飞。此时气在心头,辱忍腹中,陈飞也不管死生了,要和五人拼命,捡了一块坚石,猛向一地保后脑砸下。好个大石,敲得那人血浆迸射,顷刻倒地,性命不保了。众见打死人了,惧叹不妙,连日赶去官府报案。尔容带人赶来,勘验一番,证据俱足,即押陈飞归案。时未有人向尔容辩释是非。尔容只认陈飞杀了人,判他死罪。事后才慢慢听说了原委,悔听了地保一面之辞。

    高戚禧道:“史兄弟说得是。”四人正沉默,史全意又问:“方县爷说过有三件事,愿闻最后一件!”方尔容尚迟疑,不作声色。又道:“自我罢官以来,常思为官之过,来去只有两事错悔,而第三件,却是我罢官后,在天柱铸成的,说出有失颜面,还是不说为好。花小兄弟说我一生清白纯美,实非你所言,真羞愧我了!”念真笑道:“哦。县爷若不便说,干脆莫说了。”众人说时,其内人买菜回来,方尔容介识一番,大家备席起炊。用毕酒饭,高戚禧问尔容:“敢问县爷,那杀死张华的胡人详居何处?”尔容道:“城东葫芦弄里。如今他必定和以前一样横行霸道,坏事做尽,都怪我没及时砍他首级。”高戚禧笑道:“县爷勿劳悬心。你既有两事错悔,高某替你解之。来日我去江南,顺便将那胡人杀了,夺其家财,赠抚陈飞家属,捎县爷慰问之言。如此可行否?”方尔容惊道:“此事凶险,望壮士三思。”高戚禧笑道:“县爷放心!我自幼学艺,只怕不派上用场!惩恶扬善乃我意中事,从不袖手旁观。”尔容道:“高小兄弟真侠义之士也!”说时,跪叩高戚禧道:“老朽先行叩谢,望壮士功成心安!”高戚禧慌忙扶起尔容道:“前辈切莫如此,折煞我了!却不知陈飞家在何处?”尔容道:“正在东林寺,打听便可寻到。”高戚禧道:“如此就好了!”大家相互告别。方尔容送行一程,再拜高戚禧,感激不尽。三人劝其留步,高戚禧以言再许相慰。尔容方才止送。

    高戚禧别了花念真二人,直驰武当,见到陈修全,其果然病重,卧床难起。高戚禧不免心酸,生怕师傅突然离世,故*不离,夜夜守侯,和大夫一起精心照料。经服侍一段日子,陈修全病体渐好。高戚禧见陈修全康复,遂放了心,再陪伴半月,又告别陈修全。下山赶路,途经梅镇,早想看望义父义母坟墓,只见坟周并无杂草乱木,猜有人常来祭拜。心中安慰。拜了几拜,守侯一阵,方才离开,取道往鄱阳。决意先杀王福,再杀胡人,后杀丹刀、飞人帮帮主。

    高戚禧来到鄱阳,找到净浒帮。大闹一番,不见王福。威逼喽罗,其说王福正与丹刀、飞人帮帮主朱明、杜方县城中卖鱼肉。高戚禧暗喜,因想:“这三个狗帮主聚在了一处,岂非上天*之美?不用我煞费苦心的打听寻找,省多少事!”于是又奔往县城,找到王福三人。三人吆喝叫卖,地上铺了许多山禽野兽,肥鱼鲜虾,四周围了不少买看者。高戚禧拨开人群,喊道:“嘿!你们可是王福、朱明、杜方三人么?”三人见来者出言轻薄,不免愤懑道:“正是我们,这位兄弟可是想拿些鱼肉?”高戚禧笑道:“久闻三位大名,今又听说你们在此买卖,故来见识。我虽无名小辈,对你们敬重得紧哩!请给一只野鸡,一只狍子,两条鲤鱼。”三人见他又如此恭维,倒有些怪疑,搞不懂有甚意图。三人各自拣了食物,交与高戚禧。高戚禧拿了东西要走。三人见他不付钱,慌忙叫住道:“这位,还没给钱呢!”高戚禧笑道:“哦,不好意思。现下我没有钱,三位开个恩,让我下次带钱给你们,下次还要来的,列位总还会在此买卖吧?”王福道:“你是何人?凭甚赊给你?”朱明道:“东西拿回来,没钱就别想要,当我们什么人?莫名其妙!”高戚禧道:“哎哟,说话真难听!亏我以往还那样敬重卿等,如今观之,实庸庸之辈耳!不要便罢,还给列位!”说时,将食物掷在王福脸上。王福大怒,骂道:“你这厮忒不知好歹!瞎了你狗眼,偏把东西扔我脸上?”高戚禧佯惊道:“不留心而已!”王福火冒三丈道:“你说什么?有胆再说?看我揍你!”高戚禧甚傲道:“我只说把*扔在*身上罢了。”王福哇哇大叫,直扑高戚禧。此时远近之人闻听这边吵闹,皆围来观看。时高戚禧趁王福不备,一把将他揪住,扬过头顶,直往地上摔。朱明、杜方见王福受辱,也过来打高戚禧,替王福出气。三人尚较量了几合,王福又命身后的十数喽罗相助朱、杜二人。高戚禧将那些喽罗打散,夺过一杆枪,往朱明胸口上刺去,枪头又准又快,不偏不斜,恰插入朱明心窝。高戚禧既杀朱明,拔出长枪,大喝一声,跃近杜方,转身之势,枪身甩击杜方后背。杜方忽受千钧之力,往前一倾,跌倒在地,吐了一口血。高戚禧余恨未消,复一个翻身,一击前膝,落在杜方腰脊。杜方毙命。王福吓得不敢出声,偷偷溜进人群,想寻逃脱。高戚禧看见,紧追上去,只是人群阻隔,行进不便。而王福却七转八拐,即欲消失。高戚禧大急,不住将人分拨,叫喝“让开”。一群百姓只顾看山看海地看热闹,一时也散不开。高戚禧击出“翻云覆雨”,人群散倒,既而又追,眼见与王福数丈之遥,高戚禧一个腾空,扬起长枪,就要往王福头上劈。此时人头攒动,王福察觉,紧挨越过几人。枪头却不转弯,竟打在一对夫妇头上。高戚禧大惊,收枪已晚,枪头摔得夫妇头颅鲜血直流。夫妇正携带一对儿女。夫妇伤重已死,吓得子女大嚎大哭。高戚禧悔之不迭,苦不堪言。不敢多想,紧忙去追王福。此时出了人群,王福仍在前狂奔。高戚禧施展轻功,一记“晚虹穿云”,击中王福。王福负伤在地,高戚禧赶至,横扫一枪,削下其首。回来又将朱明、杜方的人头削下。撕下一片衣服,将人首包好,骑马便走。喽罗亦不甘心道:“好汉且留下姓名,来日必找你报仇!”高戚禧听见,回马冷笑道:“我叫高戚禧。告辞了!”高戚禧一路狂奔,一面懊悔方才错杀无辜,一面盘算如何找到胡人,且虑胡人乔迁别处,生怕找他不到!来至九江,*县城,打听妥毕,胡人果然仍居原处。当晚去了东街葫芦弄,潜入其室,将胡人杀死,又得来其财,翌晨赶往东林寺,找到陈飞一家,说明来由,转诉方尔容悔歉之言,取财安抚。又往陈飞坟前表白方尔容之意,且求地下魂灵谅解好人之心。陈飞一家也都为高戚禧送行,皆言不怪方知县。高戚禧见事皆妥,放心去了。

    高戚禧快马加鞭,驰行数日,回至具匡山。上子隐府时,恰守山兵卫远远看见,一人道:“那不是帮主的好兄弟高戚禧么?”另者道:“极像,许又来看望帮主罢!”两人说时,高戚禧临近,交出一个包裹道:“两位兄弟,请将此物交给你们帮主。”兵卫正问何物,高戚禧道:“我叫高戚禧,你们帮主的兄弟,就说我送此人头乃一片心意,望你们子隐帮事事顺心!我也替你帮主解忧排患了!在下不便造访,就此告辞!”高戚禧交待毕,下山南去庐州。兵卫将三颗人头交与李平度。李平度看罢,热泪盈眶,吁叹不已。将文吉、开平唤来,告以实情。李平度带人马,下山追之。奔驰数十里,并未追到,不免泄气回山。此时红日西沉,李平度感慨吟曰:疲马斜影样,此时心际伤。知己追难及,山远情悠长。

    高戚禧回至吴府,和大家年余未见,此时重聚,自是高兴。相互问候,说到常西颂时,蓝伍道:“常兄弟今年赴考,已中举人了。”高戚禧甚喜道:“太妙,常兄弟总算壮志得酬,了偿心愿啦!”西颂道:“只惜高大哥没及时回来喝杯喜酒!其实多亏吴大哥事先处处打通周全,否则无我今日成就。若在江州,还不知何月何年才能腾达!”大家聚闹数日,高戚禧于蓝伍道:“吴大哥,我原说过,回来之时,要把两儿女一起带到高家庄去。今日便要走了。”蓝伍甚不满道:“仁弟莫如此,你是有意不给兄弟们情面?!大家痛痛快快在一起不好么?都是同甘共苦过来的,彼此胜过亲兄弟,我家便是你家,莫非还生分不成?”高戚禧道:“吴大哥别误会,我并未有与大家生分的意思,只是心中意愿未了。如今武当有恩师,老家有爹娘,常言‘落叶归根’,我曾说过,等我游遍神州河山,还要回故里尽孝、服侍亲人。此正是归根之时,大哥勿阻拦!”蓝伍见他说得情实意切,也不好再劝,只叫秋霞道:“秋霞,高兄弟说要离开我们,我是笨嘴拙舌,说不动他的心。你怎样留着他?且看着办吧!”又对高戚禧道:“仁弟呀,你不念我们兄弟情分则罢,可秋霞对你一片痴心,你总不忍心辜负吧?”秋霞正幸高戚禧复至自己身边,闻听又要离去,自然不悦,正欲开口。只听高戚禧道:“秋霞,你留在大家身边。我和你们不同,我身后有事,你的情义,除了感激之外,再不知该怎样偿谢了。”蓝伍又是一阵急责。大家尚无言。蓝伍又道:“你真要走的话,将玉儿和漫儿留下!”高戚禧道:“不可,他们不能离开我,小弟还要传授他们武艺。况且二人自幼相随,还是我带着好!”高戚禧起身,拍众兄弟肩膀道:“诸位兄弟,你们好好陪着吴大哥,我会常来看你们的。”高戚禧出去,牵马拉车,就要起行。秋霞跑出,止喊道:“高大哥,你不要走,好么?你时常回乡看看老前辈也行,未必要委身相陪!”高戚禧柔声回道:“秋霞姑娘,峨眉、武当与庐州相距甚远,来去一趟谈何容易?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要谅解我的心,我高戚禧今生若没干爹娘,没有陈师傅,我是活不到现在的,也没有今朝与你们相聚、别离的日子。好妹子,别再劝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