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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地形

    红日帮惨败,上下众员皆低沉丧气。于行童自是心痛。梁解淦、梁志承见兄弟死了,誓要报仇雪恨,手刃李平度,请允于行童,他们兄弟要亲征同盟。行童不依,认为全帮还须整顿,养复元气。梁解淦不免有愠急之意。行童见梁解淦似怀不满,心中且烦,骂道:“你懂什么?整日只知斗武斗狠,不改死性,你这一去恐还会输!”解淦道:“帮主不信我兄弟二人么?纵然我无谋虑,而我兄弟莫非也似庸人一般?”行童怒道:“我意已决,休再罗嗦,你二弟之仇迟早会报,我岂非有与他作主之理?”解淦逼迫道:“你怎知我做兄弟的心情?”行童火道:“混帐东西!帮中大业就不如你兄弟情义不成?下去!”解淦还待要说,行童只是喝骂。解淦愤懑难忍,拍案离去。行童气得眼目圆瞪,盯着解淦远去不止。这边同盟却心花怒放,如重见天日,个个鼓舞。因李平度、杨静建功最大,大家皆称颂贺赞,奉维英雄。有诗说李平度:素日无露锋,心胸自远高。一旦困事临,方知是天骄!

    这日,李天曼来到李平度房间,不见李平度,只有一封书信,道是去夏口,过一段日子后回来。十日后,李平度果然回来。天曼问李平度有甚收获。李平度道:“梁解淦要打过来了,须告知大空方丈准备迎战。”天曼问道:“你有无对付之策?还像上次留雁谷烧他一般?”李平度道:“他们吃了亏,岂会再上当?想必路上防备,这次不能在路上打他们主意了。”天曼道:“我知道有你在,红日帮奈何不了我们!兄弟们都个个把你当天神了。”李平度笑道:“他们不知我有神葫芦在身!若知道,岂不大失所望?素日敬畏的英雄竟靠外物成名的!”天曼亦笑道:“不可那么说,事实你杀了两位首士,难道也靠那葫芦不成?况且持它上虎山,入虎穴,也是你的胆量!”李平度忽大笑。天曼蹙眉问道:“弟弟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么?”李平度摇头道:“不为这个。我想起一计对付于行童了。”天曼催他快讲。李平度道:“所谓假戏真做,无中生有。”天曼饶有兴致,叫他说来。李平度近天曼道:“这次我到夏口,听说了一件可笑事,不知你也信否?”天曼又催他讲。李平度道:“我在红日帮时,曾偷听于行童手下私讲,不是他帮中正事,是于行童的家事。于行童的小儿子很像梁解淦,竟怀疑那小儿子系梁解淦与于夫人的私生子,不知是真是假。”天曼道:“他们又没亲见过,只是无聊生事罢了,说说风流话,解解嘴痒也是有的。”李平度道:“岂不闻无风不起浪?我看他们俩倒挺有缘的。”天曼问道:“你是说梁解淦和于行童的妻子?”李平度道:“不是么?于行童之妻名黄阜西,你想想他们二人名字有何奇妙之处?”天曼细思,忽抿嘴而笑,骂李平度道:“偏你在他们名字上弄主意,什么歪点子想不出?”李平度道:“人家名字可是知者能喊的,现摆在眼前,不算是想在细歪之处。一东一西,一夫一妇,何等配缘!而今我想起一计,编成一句话,‘东西夫妇,黄粱一梦’,让我弟兄们去叫喊,传讹于行童的小儿子是黄阜西和梁解淦的杂种,教红日帮中人知晓,传进于行童耳中,到时他与梁解淦必过不去。大男人最怕自己的女人跟别人好,况他妻子又是个美妇。”天曼道:“此计能成么?”李平度道:“此本非我一人私造,他红日帮中正有火星,只等我们去吹燃。正谓空穴来风,木本水源。”两人说话,宋露晖过来道:“信儿,你父亲找你。”李平度问:“可知甚事?”宋露晖道:“你父亲说,几位方丈和他商议,要你统率武林弟兄,任管训之事。”李平度遂同宋露晖来李善稚处。果正此意。即始,李平度每日教习兵士,兼有几位前辈指点,军风较前大变,灵便指挥。一日,李平度要领人去夏口,与红日帮交战。大空问他原故。李平度道:“此去并非真战,醉翁之意不在酒,攻心为上,若能使红日帮人心涣散,再好不过!而今一去,正为此意。”大空道:“所作所为,遵李公子便!”李平度答应下去,领数万人奔赴夏口。安顿妥必,向红日帮叫嚣,挑衅较量武艺。李平度深不露形,知梁氏兄弟恨他入骨,怕真战起来!李平度又安置一些弟兄旁边叫骂,说说笑笑,无所不谈。并羞辱上次梁江冠之死,梁解淦等遭受火困!后让武士讲原先教说之言,什么于行童的小儿是黄阜西与梁解淦的私生子,东西夫妇,黄粱一梦,梁解淦有越主之心。那些红日勇士一听此话,亦觉惊异,原本也说梁解淦与黄阜西的艳事,同盟缘何会说?莫非此事不假,千准万确,人人都能看出?勇士们一窝蜂的说开了。行童亦听到同盟的污言秽语,真是火冒三丈、怒发冲冠。同盟武士眼前并无多少人,李平度早将大部人马安顿在后,不过是护卫安全逃离,有恐红日帮因仇而狂,肆意杀人。红日帮众人都认为同盟胜后狂妄,有意来羞辱红日帮,不知李平度险计。行童听同盟后又羞辱自己,遂命人追杀那些武士。同盟武士见兵马压来,早逃之夭夭。妙计既成,李平度领人回栾城。后望红日帮那边好戏就是。

    却说同盟在红日帮中一闹,使于行童一直不乐,心中醋意大盛,疑神疑鬼。偶听底下勇士也私说那事,更是坐卧不安,寝食不宁。默念自己以前忙于帮中大事,不曾留意家事,疏忽大意。越想越不是滋味,遂找到小儿子,捧在面前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打量时不禁皱起眉头,那脸蛋儿倒有七分像梁解淦。又暗骂自己,以前为何没曾留意到!若这孩子真是梁解淦的,当即会一掌劈死这小杂种。行童放下儿子,欲去找黄阜西,当面问问她,要她口吐真言。找到黄阜西时,于夫人正和几位妇人洗衣服。于是躲在一边,听她们讲话。只听说论梁解淦,道他如何高大,如*武,如何出众。于行童未听多久,忍耐不住,气急败坏地回房,一肚子怨恨,专候黄阜西回来。行童让人备好酒菜,摆列停当,坐在桌旁,一面喝酒,一面等人。时黄阜西回来,行童满脸堆笑,唤道:“夫人歇歇,哪儿去了?”黄阜西道:“河边洗衣裳!”行童道:“何用你去*心?只叫丫鬟做罢了。”黄阜西道:“闲着没事,自己干干活,倒可消遣消遣,不像你整日忙个不停,缺使用丫鬟伙计不成的。”行童一听,却颇不悦。让黄氏坐对面,沉吟片时,问道:“我与夫人相处二十多年,你说我待你如何?”阜西且惊,反问道:“夫君何出此言?自我随了你,你哪日不对我爱护有加?”行童又问:“夫人认为我对手下若何呢?”黄阜西道:“手下得宠,全在夫君培植之劳。”行童冷笑道:“恐则有人欲壑难填、得陇望蜀,有越主之心啊!”黄阜西又惊讶,且问:“莫非有谁对夫君不忠?”行童不答,只道:“我爱夫人至于未纳姬妾,一片赤心,不敢有过不敬之处,夫人可知?”黄阜西道:“奴家怎不明白?只是你今日说话蹊跷,好生教我不解!夫君有隐言之处,不妨直说?”于行童笑道:“哪有甚事?不过偶感人生短促,难免有消兴之言,夫人不要见怪。”黄阜西认为他为帮中之事*心,过于劳累。劝道:“你太累了,想得太多,吃完酒,好生在床上歇着罢!须注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于行童不答,只顾喝酒,酒毕自顾睡去。

    已几日,梁解淦及几位首士领着红日兵,正待捣往栾城。大军未到栾城,于行童传信来,让梁解淦回去。帮主有事叫他,且是在惊乡楼等着。梁解淦只好回去。来到惊乡楼时,行童早已摆好了酒宴等待。梁解淦见了于行童,问有何事。行童道:“而今我红日帮直赴栾城,与同盟一决雌雄之际,全靠你几位定夺。再则我想及过去骂你之言,悔之不迭。故安下酒宴,特让你回来,一则向你谢罪,二则把我托祝之言带给几位兄弟,好让他们旗开得胜。”说着,拿起一杯酒要敬解淦,解淦毫无疑虑,捧杯而饮。及吃了一些菜,猛觉腹中作痛,遂捂着肚子大声叫嚷。行童遂让几位旁人捂住其口,以免让人觉晓。解淦方才明白于行童想害他,不由满心委屈。恼怒之下,将人打走,责问行童:“帮主为何害我?”于行童道:“我且问你,你做过何事?对我是否忠心?”解淦道:“我一片赤心跟着帮主,帮主却疑我心怀不轨!莫非何人进谗,与我过不去?此乃帮中不幸事啊……”话未完,软在地上,一命呜呼。正是:人中吕布陷奸毒,昔负天挺一载伏。赢得英声广众传,短身换来事刀俎。行童叹了一声,让人把梁解淦装入布袋,离了惊乡楼。可怜梁解淦,死得不明不白,在阎王殿下做了个冤鬼。却说杨荔湾、梁志承、张效霏等人已到栾城,总不见梁解淦回来,皆感急虑,大军在外,不可耽误时日,梁解淦原乃此战总头,只须他来方可定夺战事,现一个信儿未到,故只得安顿全军,等候消息。此时同盟已知红日帮来至栾城,大战在即,让人心焚。大空等人正商议应战。李平度也想不出万全之策,回来想得胡乱,随意拿几本书翻阅,忽看到田单火牛破燕一章,心里一亮,何不依样画葫芦,而今也来个火牛破敌,难说牛到功成,再现前古奇观。想到做到,李平度命人城外购牛。半日,数百牛已买到。李平度又遣人打听红日帮驻所。没费多少功夫,探者归,将红日帮驻留情景,明明白白地回李平度。李平度筹算已定,即向大空等人说明,众人皆不反对,只由着李平度做。当日李平度安排战情,只等夜幕来临。

    子时,李平度带人,将牛拉出城外。牛头绑尖刀,牛尾及牛身拖芦苇。及队伍将近红日帮,李平度又命人将后面武士招来。少时,数千武士赶至。又有人回去拉兵马来,作援战之备。李平度等人将芦苇浇上油,放火点燃。众牛惊吓,往前乱窜。似火牛一般,在红日帮阵营中窜来跳去。火烧在众人身上,红日勇士大乱,营阵被冲得七零八散,到处有火球闪动,夹杂哭叫嘶吼,好不惊心动魄!直至火牛渐息,牛儿伤亡,李平度号令众武士掩杀,红日帮乱上添乱,武士砍伐无阻。此时同盟兵马过来,打得红日帮溃不成军,仓惶而逃。因梁解淦未回,大家已商议,推杨荔湾代指挥,杨荔湾见红日帮已败,遂令全军奋力逃脱。红日帮让同盟追杀一阵,总算逃至夏口。于行童见见杨荔湾大败而归,满腔怒火,苛责半日。责怪没有尽早定出指挥,贻误战机。又骂杨荔湾饭桶一个,不该逃跑,本应与同盟一决生死。大家问怎么不见梁解淦,于行童骗道:“梁兄弟并未回来,我猜有意外事,莫不是让同盟知晓?半路暗杀他?”于行童最厌杨荔湾,认为他给红日帮丢尽了脸,损失不可估量,一恼之下,弹去了他首士职位。因此全帮非但为败战恐慌,更为梁解淦踪影不见而惊奇。梁志承前些日子死了二哥,而今又“走”了大哥,心中更是悲痛,整日委琐不振,丧魂落魄。

    这晚,于行童灯下闷坐。发呆时,见门外有几人走来。原来是两个丫鬟扶着赵来义来见于行童。行童一见来义,非常高兴,慌忙叫座。又问:“兄弟近日病体可有好转?”来义坐下,回道:“有劳帮主悬心,恐怕我这病是没法好了。”于行童道:“兄弟莫说消兴话,要相信自己能挺过去才是。平日须注重身体,不可太过*劳,有兄弟这等人,实我红日帮之幸。”来义道:“帮主过奖!帮主说这些话,原该是说自己的。”行童长叹一声道:“与我最相亲人,莫过于兄弟你啊!”赵来义道:“卧塌之际,忽闻兵马败归,犹腊月寒冰侵心,耐不住要见帮主耳!”行童听了此言,肝火又来,切齿道:“都是杨荔湾那些饭桶葬送的,他们简直毁了红日帮!”来义道:“帮主莫生气,若论起来,他们也无大错……”行童听了,忽站起身,打断其言,叫吼道:“无大错?一群懦夫。临阵逃脱,鼠辈之徒耳!我红日帮不该有这样的人。”一串雷鸣,吓得两个丫鬟颤抖不已。来义领教惯了于行童这副脾性,见怪不怪,道:“若不是梁解淦几日音讯不知,耽误时日,也不致落成这个败局……唉!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何一下子不见了?”来义性命垂危之人,留世不长,说道此处,难免伤感,不禁眼中出泪。行童瞅了瞅来义,将话岔开道:“今时红日帮,不比当时之红日帮也!我须得改变势局,要亲自去打同盟,红日帮是不会输的!”来义道:“打是迟早要打,但帮主宜该暂歇,养足锐气才是。”行童道:“一月之后,若何?”来义道:“不宜,至少三月。”行童不悦,低头沉思。来义道:“此值红日帮用人之际,帮主宜复杨荔湾之职,挽回当日责骂梁志承、张效霏、易可文之言,向他们赔礼,方可不失士气。”行童听罢,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赵来义复劝,于行童不肯认错。谈至夜深,方才散去。行童送毕来义,回家室来,路上见几人搂着酒坛,边说边笑,又喝又骂。行童细听讲话,原来都是红日帮的人。于是走到面前喝道:“深更半夜,不好好歇着,跑到街上胡闹什么?明日有无精力做事?”几人见是行童,吓得丢下酒坛,一溜烟跑了。于行童颇恼,红日帮一向纪律肃严,如今却有人不守法纪、人心涣散?岂是败战干系?他们不再相信红日帮神威?一时又觉心凉,意气灰沉,入家在床胡思,又不曾入眠。

    翌日,行童招来红日帮首、大士道:“大家在此说说部下纪律如何?”一时无人答言。行童道:“首士高高在上,不会知道的。且问做大士的,卿等身居高位,不知对底下事注意否?”行童点了一位大士,让他说情况,那大士只回一切如故。行童又点了一位。其言依然。行童听毕,微笑道:“卿等要说实话,不要骗我!”便又点一位,也说很好。行童忽变脸,起身拍桌,吼道:“别臊人!都是号令千军万马之人,一句实话也不敢说?想不通你们怎样打赢取胜!”众人猜他或遇到帮中不景气事,其心不满,故今日相问。张效霏见瞒他不过,说道:“帮主既知,我们也不再隐瞒了,不是我们不知道,只怕让你知道不高兴。帮中纪律、人气大不如前了。”行童听罢,长叹一气,坐下问道:“他们是让同盟吓怕了?”张效霏道:“帮中数万勇士以前跟着我们南征北战,从未吃过败仗,如今让同盟狠创数次,不相信红日帮所向无敌了。灰心丧气,自我放任。”行童瞪了他一眼。张效霏低头,不敢再言。行童问易可文。易可文道:“张首士说的有理。”行童道:“若我带他们征伐同盟,他们会跟我去么?”易可文道:“人从而心不愿。”行童道:“此话何意?难道他们也不相信我?”易可文道:“不是不相信帮主能胜,他们暂无胆气出战。上次好些人让火烧死,惨不可睹。大家常想到烧死的友伴,做梦都叫友伴的名字。他们说兄弟烧死的时候,还大喊他们救命,想起来都害怕。两次火烧得实在太凶了。”说罢不住叹气。于行童道:“听说两次火都是李平度放的,那李平度是何等人物?”易可文道:“好厉害呢!”行童一听,十分不悦。易可文慌改口道:“哦,李平度虽厉害,若和帮主你比起来,那是星星比月亮,没的比。”行童才高兴。易可文见于行童不生气了,续道:“那李平度正是李善稚的儿子!”行童道:“这我知道。我是说李平度年纪轻轻,做来的事难让人相信!”张效霏道:“并不奇怪。李平度自幼在子隐帮长大,酷好武艺,好武者好斗。他父亲也是有识之人,又常在他面前劝导,时势造人,李平度是从小让斗伐影响来的。”行童道:“昨夜我与赵首士谈话,我说要亲自征伐同盟,他说打是要打,却需养复锐气,我想一月之后出征,你们意下如何?”一些人本认为合情合理,即刻赞同。一些人心无主见随着附和。一些虽不满意,出于不作违逆,同样说好。因此多数人应合于行童之言,那些认为延长时日的,见许多人同意于行童,无趣出口反对。一月后出征同盟之事就此定下,准备与同盟一决生死。却说当日李平度火牛破杨荔湾后,同盟大胜,不少人要乘胜再战,直捣夏口,又有人认为红日帮余力尚存,不可轻易出动,否则前功尽弃。马原金求问陈修全。修全之意是于行童必不甘失败,只须等他来战,无须去找他。

    正值于行童筹划谋虑出征一事,忽闻听赵来义已逝,犹觉闷天霹雳,不胜悲戚。原来赵来义勤劳,不分昼夜理事,偶受小疾而不觉,如此质体渐垮,积疾成多,终因劳累过度,卧床不起。行童素爱赵来义,两人默契,情感笃深,如今赵来义撒手去了,行童如丧手足,兼红日帮几次战败,心里本抑有创痛,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不禁虎目含泪、哀天怨地、意气灰沉。在来义灵前坐了三日,犹哭犹笑,咕嘟私语。是时众人以为他疯了,至他离了灵堂,恢复神志,众才放心。行童命人将来义厚葬,全帮节哀数日,当即讨伐同盟,再无耐心等一个月。红日帮将至栾城,早有同盟兄弟获知,告诉李平度,李平度传话各路兵士准备应战。这里李平度、大空、齐然、马原金等人在商讨,几位传令兵回来,有说遵应行事的,有说仍在沉迷声色,不甚慌急的。传令兵陆续回来相报,竟有好些战头不听号令、我行我素。李平度着急,命将各战头喊来,杨静、马原金等人自觉丢脸。那些战头不过是一些华山、天柱山的堂主、总队,他们见同盟数次打败红日帮,醉迷于战绩,认为胜券在握,击垮红日帮事在早晚,若红日帮再来,也无用担心。李平度道:“红日帮将至栾城,必得作好准备。”一堂主道:“我们不是大意,实无须惊慌害怕,明日料理也可,李公子何必小题大作?”李平度压抑恼怒道:“这如何小题大作了?大战在即,非彼亡就我亡,万万细心谨慎,不可大意。”另一堂主不齿道:“李公子高看于行童了,要相信自己才是。惮怕敌人而贬低自己,非男子气魄!”杨掌门怒喝道:“闭嘴!有你这样对指挥说话的?你们懂甚?尽给我丢脸!还不下去准备?快滚!”几人才闷气下了。杨静叹道:“竖子不足与谋!”李平度无奈,也不想理喻。马原金见李平度缄默,慰道:“公子勿虑,你只管将战事安排妥,我和杨掌门自会说服他们,我们都听你调遣的!”马原金、杨静下去,召集众属,一番周折,说骂之下,且劝且威,总算伏齐了众人。诸位各自安顿下去,领兵各处。少时,红日兵马至栾城,遇人相阻,一语不谈,见面就打。红日帮来势凶猛,同盟渐觉不敌,遂报信与李平度等人。回令是不懈抗击,拼搏死守。那边正激战,李平度、大空、齐然等人急于商讨退敌之策。李平度道:“这样下去,始终不是个办法,纵使我们赢,也得不到便宜,还望长辈们有良机妙策来解救战危!”众人也都闷着死葫芦,半日不言语,哪有甚好计策!急了李平度,不住桌旁踱步,好生苦恼!之后霍分开口:“听闻城外山间有连环洞,进出贯通,我正想利用此洞破于行童。”李平度道:“一个连环洞又如何破于行童?”大空道:“自然在‘连环’二字上作文章,如何破法还看各位高见。”李善稚问:“那连环洞能有多大?若区区小洞,怎能作出文章来?”霍分道:“帮主勿虑,足够为备战之需。”杨静道:“我等只要诱其入洞,将洞口逐个堵死,只留一个洞口,在洞口处放大火,保证将于行童的人都熏死。”李平度道:“妙,只是怎样可将洞口堵死?”

    大空道:“善哉。此法不妥,太过狠毒了。上次火烧红日帮,本已过分,还得另想妙策。”杨静道:“大空大师,此乃我与红日帮你死我活之际,无毒不丈夫,哪能顾得上许多?”霍分道:“正是。我看堵是难堵的,也找不出甚好物事去堵洞口,不如在各洞口处都放火!火线越长越好。”李善稚道:“我们不熟习那个连环洞,须在城中找一位熟习连环洞之人指点,霍兄弟,你赶紧出去打听打听,找到合适的人,让他引导各位弟兄进出连环洞!他要多少银子都行。”霍分出去,这边仍在争讨。少时,外面同盟兵士退归,说抵敌不住红日帮,战头是华山堂主,曾时不顾公事,私自吃喝玩乐,轻薄使命,与李平度诸上级有争执者。此时轻易败退,衰丧军志,战罪最大。杨静愤怒已极,往那堂主脸上狠甩了几耳刮,马原金急拦住道:“事已至此,打人何益?诚再下令各战头千万抵住,退令不到,不可放懈!只要霍兄弟来,方可另作计议。”杨静骂道:“以前你不是很有把握制扼红日帮么?说什么他们大势已去,不堪一击,现在如何?是你哪根神经作氧,教你不听指令,吃喝玩乐?”李平度道:“杨掌门,您也甭骂了,我已下令各路人马死战死守,我们静静心,只等霍伯伯来,让那位兄长歇息罢,叫他自己好好反悟。”那堂主含恨含气的下了。杨静余怒未消,一旁粗喘。众人悬心未落,又有两个总队先后败归,一个天柱的,一个华山的。惊得众掌门大眼瞪小眼,好久没声色。下面两人猴样似的等待发落,冷不妨马原金和杨静气急败坏跑来破口大骂,吓得两人收头缩颈,灰溜溜的逃。众人苦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惩罚。暗嘲轻易低估敌人,因人成事是无知的。那边同盟接连败退,红日帮气势大增,攻无不克,同盟被迫退入本部。此时霍分未回,红日帮就要打来,齐然道:“情况紧急,诸位务必尽早离开,至于霍施主何时回来,我与大空在此等他,卿等只可定出一个逃离方位,好让我们能寻到你们。”李平度叫人拿来地图,划出逃离路线。大空另要了一张,依然划好,放于身上。众掌门领部下逃了,大空、齐然藏了起来。顿饭时,红日帮已到,往前去追同盟。足有半时辰,霍分才领着一干人到来,大空、齐然见了,方现身相见,将同盟败退一事细细说了。霍分道:“我去过那个连环洞,当地人称谓‘群龙共舞’,我身边这些对那连环洞颇熟习,进出自如,全洞大小有二十三口,诸洞口已铺好干柴,只等红日帮入洞。”齐然道:“还是霍施主想得周到,若等到联络众兄弟后再铺设燃物,岂不贻误战机?”大空道:“极是。双方交战,争取时辰是最紧要的。霍施主此举,可谓洞明矣!”说罢,众位驰追前方人马。追到同盟时,大军已行数十里。同盟前面跑,红日帮后面苦追不舍。此值夜深,双方举着火把,犹两头火龙追逐。

    同盟转向城外逃,红日帮亦跟追向城外。同盟来到连环洞时,见有好些人举着火把,洞前站列,似等待何事。霍分于众掌门道:“此些人乃我冒夜唤买来的壮丁,他们收集柴物,铺放洞间,许已做好,只等我们来。”霍分过去问道:“你们都干好了?”众人道:“回报大爷,全都铺设好了。依您吩咐,柴厚过膝,半里长线。”霍分道:“甚好。”又于大空道:“方丈,请点派一支兄弟吹灭火把,伏于此洞近,红日帮进洞后,听见箭响,此为信号,即往洞口放火箭!”大空点派了千人埋伏于洞口,其余大部举火入洞,踏过膝厚的干柴,直进洞深。里面几个支洞,大空吩咐众人分开,只留一支队伍举火,以此引诱红日帮。其余熄灭火把,于另些洞口出去,如此支洞内有支洞,同盟照样分开,始终留一支人举火。少时,红日帮入洞,盯着举火的同盟,没头没脑的就追。一大士见洞口铺有干草,又见众兄弟举着火把,忽神经过敏,大喊不好。于行童责他叫甚。那大士本是让同盟的大火烧怕的,说是若同盟又放火,那该如何?于行童听了,惊愣一会,遂又不放心上,道:“同盟都已走到里边了,怎能放火烧我?就算洞内全是燃物,他们逃到哪,我们追到哪,岂单烧着我们?同盟不也要陪了命么?许是一些农夫村民收集的柴木,遇上了雨天气,一时不便运回,丢放在此洞里,等些日子弄走也未可知。我们不管别的,快快追上同盟要紧,小心将火碰着干柴!”红日帮顺着前面的火队追,忽见了好些支洞,不免诧异惊慌,这洞穴怎会洞内有洞?一些人总觉得此洞奇怪,又有人提说于行童,离开此洞。于行童求胜心切,并未想到此是同盟诡计,没听纳这决定命运的主意,依然一意孤行,轻冒往前追着同盟。起先同盟行速较缓,红日帮似能跟上,双方相隔三里之许,红日帮却万难缩进一尺,永差那一截路途。眼看同盟出洞,他们忽掉头,往洞里射来火箭,顷刻,洞口一片火海。

    这边洞口亦铺有柴物!于行童大喊不好,始知中了同盟圈套,下令全帮回撤。当时红日帮见支洞甚多,防怕难回,沿途划了许多记号。如今顺着记号便可找到回路。红日帮倒费周折,来到原处,哪知这边也是火海,急慌了于行童,吓得面如土色。又想从另处洞口逃出。众人跑来跑去,长腿跑成了短腿,来到哪处洞口,哪处都有火。于行童暗想完了,红日帮上上下下数万人,今日定死在此鬼洞里!少时,洞里浓烟滚滚,灼热难熬,红日帮众人不住掩口咳嗽。外面却有同盟人员哗声笑语,辱嘲谩骂。于行童又羞又气,又急又怕。一大士领着人,欲冲出洞口,还未出一半火线,已熬受不住,大声尖叫,身上早让火粘住了,出也不能,回也犹难,活生生被烧困在火海中,尔后叫声隐没,化为灰烬。于行童一边看傻了,其惊怖之状,平生未见,想前两次本帮遭烧时,其况类于此吧!怨不得勇士常做噩梦,不敢出战,手下的苦处,做帮主的并非体谅得到!那边同盟不住地往洞里投火,渐闻叫喊哭咳之声,皆知红日帮已是瓮中之鳖,一个个要见阎王!大空、齐然等人却安心不下,念佛不断。如此狠烧实难忍受!几位方丈一阵说议,决意放于行童一条生路,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大空暗自命人断灭一处火路,同盟兵士停下投火,大火渐灭。几位方丈领人进洞,深进腹内,渐见横七竖八的尸体,再往深处,尸身渐多,还有缩靠在墙壁的,半死不活。于行童的命算是牢硬,与其余有幸的将士依然活着!已是污头垢面,气喘如牛。红日帮众人见到同盟,以为是趁势剿杀他们,如见鬼煞,提兵相见。大空苦笑道:“现我若杀尔等,易如反掌耳。无须惊慌,我只有话与你帮主一谈。”众人方才避开。于行童走出,极是狼狈。此时大家喘气畅通,不比当时熏闷,也知同盟开了火关。于行童见大空道:“我落此境地,何有话说?要杀要剐,请遵便!”大空道:“此洞无火,引尔等逃离,实乃苍天不忍亡尔,诚入纳血训,放下屠刀。早在同盟围龙洞山时,我就告知你,不可小觑同盟,到时悔之将晚,以现今之情,果应其言。你还说我若将你击败,你愿随我出家做和尚,你真肯入佛门否?”于行童道:“事已至此,何悔之有?只求一死,就当我以前说话一文不值。你佛界中人,该知救苦救难是你分内事,我死无关,但若这些兄弟能求得性命,你功德莫大,就代红日帮谢你了!如今天要亡我,无话可说矣,唯想不通的,以前你们是如何赢我的?”齐然冷笑道:“好笑,堂堂红日帮帮主,竟会说些一文不值、出尔反尔的话,你还有脸面苟活于世?你不感到害臊?你以为同盟真的不是你对手?你说天亡红日帮不过搪塞而已,你到死都不肯认输,真可恨可悲。”大空道:“于施主,此次惨败,实乃你昔日罪因所致,恶有恶报,望你想通此话,我们不会杀你,你们都回去罢!往后不要为非作歹!”于行童万没想到同盟对他宽恕如此,转忧为喜,将信将疑,悄溜溜地带人出洞,见四周无人,方舍命逃回夏口。

    红日帮回到夏口,已是惊弓之鸟。众人皆知,如今之红日帮,不比昔日,强盛的势容一去不返。于行童思绪万千,迷葬于失败的苦海,夜晚常醒于恶梦。他并不相信同盟真会宽恕红日帮,还担心同盟再来打。而他自己也是不甘心失败的,只要可能,还要卷土重来。默念自己当年叱咤风云、所向披靡,如何一下子就败得一塌糊涂?是自己老了?才能衰减了?黄阜西倚在于行童怀里,深察到他心里的恐慌脆弱。她同情丈夫,于行童的命运便是她的命运,她何尝不像于行童一样害怕?于行童荒野迷路,黄阜西又何尝不随波逐流?她牢牢地搂着于行童,似乎能安抚他的伤痛。行童回头问道:“夫人,我是否真的老了?”黄阜西一阵迟疑,道:“人老不碍创业,常言‘老当益壮’,况且你还不老。哪能保证得常胜不败呢?你可千万顶住,相信自己才对呀!”两人静了一会。行童下床,欲出外散心。黄阜西拿了长袍,轻跟身后。屋外不住有巡夜人队往来。四周也站了许多勇士,正喝酒喧哗。巡夜的见有人不回屋歇息,便大声喝骂。未出两句,那些人即以牙还牙,争先恐后骂巡夜的。双方唇枪舌剑,性情暴烈者要出手打人,一伙人正动手动脚,好在一个伶牙俐齿的勇士跑到大人面前告状,几位小士赶来,奋力扯开,难免对他们雷鸣海啸。起先喝酒的还不言语,刚骂了几句,那些人怎又忍受得住?铁汉似的不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和大人犯起口角。红日帮的纪法一直肃严,少有属下与上官口角,自近来挨打,众人的厌恶初见端倪,愈演愈烈,致有今夜事情。做头领的看不惯手下无礼,便要动手揍人。那些勇士更不服,骂他们不过区区小士,芝麻大的官。一小士尤恼怒,揪住一个叫嚣的勇士,狠狠的就几耳刮。勇士还想无法无天的反抗,岂奈人家拳打脚踢?地位本不及,勇士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弗出,眼中渗泪。行童远处看着,无非更增心酸,默叹一气,别处去了。隐又见聚众几处,倒抽一口冷气,底下如此散漫竟全然不知,好像红日帮要支离破碎。他虽知底下像自己一样丢失气魄,还认为众人忠心如故,自己在红日帮仍有威信。止今才觉悟到实在错了,大家随时随地都可能背叛他。又一支人队走过,一两个微有职责心的还说一两句。众夜客即报以忿言。另几人且劝:“老兄,可别管那么多,这样子又非一两次,你知道说也无益,何必多费心思?”假装没看见,自顾走了。

    于行童靠前去。原来都在赌博,三五一伙,犹说犹笑。行童偷偷一旁走过,隐闻有人议及帮中事,不知是好话还是歹话。过去细听,不过说红日帮今不如昔,惋慨罢了。忽闻远处叫喊:“老三,*的又犯赌?看我明日罚你。”这边一人笑道:“哎哟,我老大,你饶了我罢!何必当真?来,小弟陪你玩一把。各弟兄,谁让我老大玩?”远处走来三人,方才那人又道:“瞎了你狗眼,看这位是谁?”一伙赌徒失惊,同声叫喊:“王大士。”老三道:“属下该死,没看出来,辱没了大士大人,望王大士见谅。”王大士佯骂道:“深更半夜的,还在聚赌?该知帮中法条不允。”另一人道:“嘻嘻!我等愚人是该遭罚,只是天气闷热,故出来透气,也无它法。下次决不敢了。”王大士及两位小士半忍半怒。此人又道:“苏小士,你们*心劳累,不如请那位小士和王大士一起来乐一乐!”众人附和道:“可不是?若我们输了,我们掏钱,若王大士输了,我们不得钱。”“不要光顾着办事,也要为自己消遣,调调神嘛!”王大士道:“胡说,哪有做大士的和手下一起赌钱的理?简直破坏纲纪、丧沦帮风。”一勇士道:“王大士的话说哪儿去了?我们哪敢说王大士带头违反帮规?嘴上不说,心里也不敢。只是小的们邀请,玩上两把,解解闷而已。”王大士不语。众赌徒再三调唆,王大士半推半就,坐了下来。众人玩得高兴,一人忽叹道:“哎!有生之年,该痛快就痛快,都什么时候,还管它帮规不帮规?”另一人回道:“你吃了豹子胆还是神经错乱?敢说这样的话,小心脑袋搬家!”那人满不在乎道:“脑袋搬家就搬家,帮主在这儿不?你叫他杀了我罢,我的命早晚都要送在于行童手里,我还有甚好怕的?有甚好避讳的?”众人见他这样说,也都说于行童的不是,说如何专横,如何暴戾,如何疯狂。王大士道:“我知道你们对红日帮早有不满,今日如此忿懑,分明心中压抑久了。其实我们这些做官的何尝不和你们一样讨厌他?是他断送了红日帮的前途,置兄弟们的生死不顾,冷了兄弟们的心。他再不是我们以前的帮主了!”大家也都对于行童失去了信心。红日帮已走到穷途末路。躲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的于行童,心中万分消沉,欲将几人杀之而后快!只得忍住,不想再听。值无力回身之时,见黄阜西在身后,两手捧袍,眼里隐泪,月光之下,显得亮澈悲戚。行童长吁一声道:“你都听见了?”黄阜西低头,轻拭双眼道:“我们回屋去罢!何必理喻这些!”两人遂一前一后的回房歇息。

    两人躺下,行童问道:“夫人,还想龙洞山么?”黄阜西道:“哪能不想?想红日帮强盛时,山上何等热闹!夫君何等雄姿!家人寄红日帮神威,荣华富贵,不在话下!至今记忆犹新。”行童自笑道:“夫人还想回去否?”黄阜西颇惊,道:“回去?夫君为何想着回去?莫非你已丧青云之志,安度余生了?你不该向同盟认输,我相信夫君若励精图治,不用时日,定东山再起!”行童问道:“你不怕同盟现在打来?”黄阜西道:“打过来?不是说过,同盟诸长老宽恕你了?”行童道:“那是他们的话而已。你如何信得?”阜西道:“难道他们诳你?你不相信?”行童哂笑道:“夫人为何不想,你都想着东山再起,不肯服输,他们缘何相信我安分守己?”阜西甚自愧,问道:“上次你困在连环洞时,他们为何不杀你,反放你生路?”行童轻哂道:“他们不是赦我,只想羞辱我一番罢了。若一时杀我,解不了心头之恨。只有看着我一败涂地、山穷水尽、无路可走,他们才高兴。同盟那一伙狐狸何等狡诈?明知我大势已去,而故意不杀我,知我奈何不了他们,却装出假仁假义的面目,想羞辱我,又想卖天下人的好。什么名门正派,实比蛇蝎可恨!”阜西道:“如此说来,你重回龙洞山,其意在躲避同盟?”行童点头。阜西叹道:“提防一些,还是好啊!”

    翌日,于行童召集部属,迁往龙洞山。照往日情形,摆置一番。此时人人怀念昔日,感伤如今的衰败。就此暂安下来,不提。却说那日大空放于行童出洞,回来告知众人,修行之人且不多言,那华山、天柱及子隐三帮中人极不满,皆言将于行童捉来,砍了他头,千刀万剐,为伤亡的兄弟报仇雪恨,众方丈与之分辩,那些堂主、主事就是不依,要亲手杀了于行童。若放了他,对不住命丧九泉的弟兄。大空无奈,只得与李善稚、杨静、马原金商议,是否将于行童置于死地!杨静道:“于行童这厮罪恶滔天,原也该死,只是大师的主意尊贵,另有一番道理,常言‘佛法无边’,大师你宽宏大量,普度众生,教人怜悯!无奈众兄弟的心不像你们,恕我华山中人不能遂大师之愿!”马原金苦笑道:“大师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才德浅薄,有仇必报,不用和我们一般计较。”大空合什道:“业因有业果,作孽不可活。两位掌门既不想饶恕于行童,该做该何,遵两位意愿便了!李帮主,你大概也想杀于行童吧?”李善稚道:“佛祖在上。大师,众人之愿不可违!望大师见谅!”齐然道:“既然卿等都有了主张,捉拿于行童不费力气,我们出家人无趣再留,卿等自去追穷寇罢,我少林与其它佛门弟子都该回去了。”众方丈皆答应回去。李善稚道:“走不得。大师们的苦心,我们明白。只是那于行童非大师想的听话,今朝若不擒他,他日必又来犯我。我们不可手软。我李善稚可以答应诸位大师不杀人,但决不就此罢休。你们莫急着走,别忘了盘山、具匡山还在他们手中,那里还有敌人,我们先把那两个山关收来,这些不可缺你们的人手啊!”杨静道:“不能收盘山和具匡山,若耽搁了时日,于行童逃出了夏口,往后找寻,犹大海捞针,岂不冤枉放了他?”统领刘国安道:“说得是,宜先拿住于行童要紧。”大空道:“我看这样,去夏口的去夏口,去盘山的去盘山,这干碍不了谁,岂不周全?”众人也都答应。大空续道:“事已至此,数年风雨止今平息!望江湖从此太平!让我最后分派,杨静、李善稚、马原金三位掌门可带着自己的兄弟去擒拿于行童,若抓到手,如何处置,随你们便了。少林、五台收取盘山,其余各派收取具匡山。事不宜迟,即刻起身。事成后,各掌门会聚于此,其余大伙也可安回家派,从此图享太平。”说毕,大家散去,准备起行。

    且说那些出家人来至盘山、具匡山,并不见山上一兵一卒,空荡荡的一座山罢了。早在红日帮围南宫时,于行童已将北方分兵招至夏口,江南的一些分支,继南回兵马后,随之北回。于行童欲专心对付同盟,聚集兵力,不料自己会一败涂地。众人见是空山,个个屁颠儿似的乐,精心准备的恶战,到了眼前却泡了场空,不必枉送性命,岂不欢乎?于是大家相互道别,各自回去。大空、齐然、本汕、普济、释难、法均、仲安诸掌门及一些长老仍回栾城,等候李善稚、杨静、马原金三人。那三派人马来至夏口,寻不着红日帮踪影,便知于行童领全帮逃了,同盟处处打听,红日帮又此去不远,才得知其大致去向。于行童狡诈多心,出行不扬,几路人马,多向去龙洞山,以此混淆人眼。同盟打听一阵,已深知于行童用心。他逃离夏口,又不让人清晓行踪,分明野心仍在,绝无悔改之意。大家追了一程,之后并不能打听到行伍迹象,猜测红日帮又加分散,改了装束。三位掌门暂止行伍,商议如何追于行童。想来想去,哪能抠出甚鬼主意,干着急罢了。华山主事胡家曾和李平度共事,对李平度道:“李公子,你的能耐同盟中人尽知,无人不佩服你。想来曾偷入红日帮,解救武林前辈,多次从红日帮中获猎秘信,而此次能否跟得上于行童,非你不能决事啊!”华山堂主朱范道:“李公子可否先去查寻一番?谁不知你神通广大?此区区小事可难不住你呀!”李平度哂笑道:“多谢前辈夸赞咯!其实你们如此托靠我,有点过实,若旁人这么说,那是无知,你们却这样说话,则另有其意吧?如今红日帮未除,大家当协力相助,不应有何疑嫉,若内方都不能好好融通,甚有内讧,怎能去打别人?岂不让人笑话?这道理想必二位都明白。同盟中有用得着我李平度处,李平度固不推却,只不喜轻薄的口气。说这些话,原非得已,还望前辈往后多留口舌,免我口吐伤气之言。”杨静赔笑道:“李公子莫生气,我手下有不是,杨静向你赔罪了,望公子大局为重,不要理喻此等粗话便是!”马原金道:“李公子,你就先去探探罢!”李平度回笑道:“我可以重大局,只我一人也是没用!同盟中要人人以大局为重。”杨静诺诺唯是。李平度道:“红日帮无影无踪的,怎个找法?我又不是神仙,会算事不成?我看另想它法!”李善稚道:“信儿,两位掌门都开口说了,你哪能不去?就算找不到于行童,辛苦一趟,还是好的。”李平度道:“父亲,不是孩儿不想去,你看毫无头绪,谁都不知如何……”言未毕,见父亲怒目炯炯,李平度无法,只得作别众人,骑马往前瞎跑。马上胡思乱想,万难定出红日帮去向。不免泄气,心中暗骂华山派那两人。早知他们对我才华功绩深怀嫉恨,过去时常与自己违逆,此次两人如此说话,分明有意给我难堪。若不为了武林共利、兼碍父亲脸色,本公子早和那两厮翻脸了,当是本公子好得罪的?李平度越想越气,干脆不追,停马进酒家大吃大喝,酒足饭饱后睡个神仙觉,回去只说红日帮往龙洞山了,如此猜测,他们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说了我的意思,该做的已做,看他们拿我怎样?如此思量,觉得红日帮回龙洞山倒有几分可能,难说于行童左不去右不去,偏偏回老窝哩!李平度回来照般说了,李善稚问缘由,李平度胡乱编造一番。众人颇具狐疑。李善稚问大伙:“我们该否去龙洞山?”马原金道:“李公子的话,向来喜爱,李公子是不说没道理话的,龙洞山去得!”杨静道:“去龙洞山无妨!”说着,人马走向龙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