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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水灯祈福

      上次整个王朝的目光全部汇聚在一处的时候,还是不久之前的“易州水战”,那场战役的失败,虽然是让有识之士有些唏嘘,但是也并不是很意外。战役之后,整个王朝的格局发生了一次大的变化,胡昌和亲手把他心心念念要消灭的侄子和侄女给养肥了,好好的一手牌,“俩王四个二”愣是做了炮灰。弄到最后的烂摊子,还是要他的妹妹胡屿来给他收拾。这一次,王朝的有识之士们的目光集中到了蜀州和陶州这两个地方,一西一东,两个战场。对中央朝廷来说,完全不能有失,打不下蜀州,其他的效忠中央朝廷的州府也会蠢蠢欲动,谁也不会把宝押在输家身上。到那时,就一发不可收拾,无力回天了;守不住陶州,整个龙江就完全暴露给了易州军,这是对中央朝廷直接的生死威胁。胡海昆的易州军急速行军,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直接打到龙江城下,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就跟自家花园似的。若是那样,龙江就一直处在人心惶惶,紧张兮兮之中了,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战场有两个,但是皇甫昭只有一个,哪个战场都不能有失。最要命的是,军力不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胡海昆在易州招兵买马的时候,龙江还在搞第二次宫廷政变;当龙江开始招兵买马的时候,蜀州和陶州的战火已经燃起来了。胡海林领导的中央军和王勋赞驻守的驻屯军交战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中原十三州,已经是磨刀霍霍的胡海昆急不可耐的要把陶州这块肥肉咬下来,吃下去,消化干净。

  又是一年春来到,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春天的脚步已经走来了,但是冬天的尾巴还没有走干净。它舍不得自己亲手为它造就了一片圣洁的银装素裹的大地,它不愿把它深爱的大地和那些讨厌的花花草草,以及微风拂面,几多温柔的春姑娘分享。它恋恋不舍,几多流连。春姑娘也不和它争,她迈着轻盈的脚步,一步三回头,一步三跳跳地,一点一点地走过来。跟在她身后的小伙伴,那个叫做“春风”的小姑娘,一直费尽心思的在想着,怎么才能最完美的向着天空大地的人世间,展示她春姐姐的体贴,贤惠和娇美。她轻轻的召唤了一阵微拂的轻风,把她春姐姐的秀发和衣衫全部向前轻柔地吹起,顺便也把她温馨的体香散播出去,告诉那些还在猫着过冬的小家伙们,赶紧出来迎接我美丽贤淑的春姐姐。知道是“春风”这个小家伙在搞事情,她也不看她,只是微微笑着,伸出她纤细灵巧的手指,优雅地一下一下捋着自己有点被吹乱的头发。

  上苍把春姑娘带给世间,这是它志得意满的杰作和骄傲,春姑娘给世间带来了温柔、和煦以及生机勃勃。难免不会让人心想,它是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给天下的女子做个榜样,顺便也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春姑娘含着微笑,温柔可亲的缓缓走上前去,轻轻地问问依然满是戒备,依然恋恋不舍的冬日,要不要歇歇,换个班。它愿意放一点,她便温柔地走上前一点;它愿意多占一点,她便体贴地后退一点;如此反复,搞得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啊,谁又忍心一直欺负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不卑不亢,举止优雅,和蔼可亲,笑容可掬的一位美丽仙女呢。所以在不知道的哪一天,这个叫“冬日”的家伙,卷起自己的铺盖,灰溜溜的不辞而别了。既然如此,我们美丽的春姑娘当然当仁不让,“春风又绿江南岸”,“千树万树梨花开”。如果你见到她,请你礼貌的对待她,就当是敬老了。虽然她看上去仍然是青春洋溢,窈窕曼妙的桃李年华,可是她是与天地同生,与日月同岁的。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老女神吧···

  说起来,很多时候,女性的美只有女性能懂,能抓得住。事事纷扰太多,太多的男性在利益和欲望中,迷失和沉沦。经过了激烈亢奋的拼搏和争斗,就算面对着娇艳欲滴,满是撩拨和勾引的青春美少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让他们分些心意出来,去领略和感受春天的美了,就更是天方夜谭了。你看那旌旗飘飘,威武高大,一眼望不到头的雄伟军船。铿锵的脚步声踩过柔软的江岸,踩出一个又一个坚硬的深深的脚印,绵延不绝的,全副武装的黑压压的易州军军士,肩膀碰着肩膀,脚尖踩着脚跟,整齐有序的,鱼贯登上静候的军船。在江岸上希希散散,被岸边轻风吹动着,闪烁着摇曳的火苗的火灯,透过它忽明忽暗的照在一个一个军士身上的光亮,能有机会一睹即将踏上征程的军士们的面容。他们深沉坚定,而又面无表情的面容,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不是呱呱坠地而来。这一张张忽隐忽现的面容,在军船和海浪的衬托下,在忽明忽暗的灯火的照耀下,满是雄壮。

  夜晚,寒凉的风,从江岸的土地上吹向笼罩在黑漆漆的夜色里的大江江面上,一阵阵的轻风把江岸边的江水吹走,被吹走的江水受到靠近江心的江水的阻力,又被弹了回来,它就这样悠游自在的来来回回游荡。人世间发生的一切,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都与它毫无关系。就算哪一天人们计划好了,或者发了失心疯,要填水造地,或者引流灌溉,只要有江岸在,这些嬉皮的江水还是会这样悠游的游荡。真是遗世而独立,世人皆醉我独醒。

  胡灵妙和她的侍女小珂挽着彼此的手,互相搀扶着,轻轻盈盈的,在军士们留下的粗大深厚的脚印之间,穿梭前行。她们不愿去踩踏那些军士的脚印,作为一个优雅的女子,留在江岸边的脚印也一定要优雅,决不能粗俗。她们一只手挽着彼此的胳膊,借着彼此的力量,稳定自己的重心,也让两个人一同前行;一只手里还各自拿着一个精致的竹篮,在竹篮里面鼓鼓囊囊的放着一些什么东西,在竹篮的上面都盖着一块光鲜亮丽的丝绣的绣绢,在绣绢的四周还放着几块小石子。女儿细腻的心思,怕江岸边的轻风吹开绣绢,吹跑了绣绢下面她们各自的心意。

  江岸边的轻风吹动着他们俩的衣服,吹动着她们的秀发,即使是在光线黯淡的黑夜里,也能一眼被她们的美所吸引。她们俩的绣花鞋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来来回回的江水的边缘。找了一块还算坚硬的地块,她们两个提起身下的裙子,蹲了下来。小珂眼疾手快的先把自己的纤纤玉手伸到了江水之中,然后来来回回划动了几下。看着胡灵妙说道。

  “公主,水有点凉,您别伸手了。”

  “还很凉吗?没事,不怕。别说是春天的江水,就是冬天的江水,也没什么不能伸手摸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缓缓伸出自己的手,轻轻触到了江水之中。是有点凉,清凉,还好。紧接着,她和小珂对视了一眼,没有笑容,只是微微的动了动脸上的肌肉,同步一下彼此的动作,宣召一下彼此的心意。她们俩不约而同地掀开了放在身旁的竹篮上的绣绢,是一个个她们亲手做的水灯。胡灵妙抬头看了看黑洞洞的大江江面,有那么一两秒,她凝望出神,然后又立马低下了头,悄悄地伸出手来,拭了拭眼睛。舒了一口气,她转过头去,看向那个一直持着火把,在等候着她的指令的军士,轻轻一摆手。军士得令,一路小跑来到了她们俩的身边。一个一个闪烁燃烧着的水灯,被轻轻的放置在大江的江水中,微微的亮光照亮了它周围的那一小片水域,然后摇摇晃晃的随波逐流。每放置一个水灯,胡灵妙和小珂,都要把自己的手伸进寒凉的江水中,拨动江水,让这个晃晃悠悠的小水灯,向着大江的江心飘去。一个接一个的水灯下水,一个接一个的被水流推向远离江岸的方向。

  胡灵妙和小珂,蹲在江岸边,面对着黑洞洞的大江江水,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把并拢的手指抵在嘴上,抵在鼻子上,真诚的祈祷。祈祷易州军进攻陶州一切顺利;祈祷她的丈夫赵程能够平安归来;祈祷易州军军士能够尽量少的伤亡;祈祷蜀州的战事也会一切顺遂;祈祷龙弦同盟能够最终击败龙弦中央朝廷,承继大统;祈祷父皇和母妃一生相爱,一生平安;祈祷哥哥胡海昆能够一生平安,一生顺遂;祈祷她和赵程能够相伴一生,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祈祷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和赵程爱情的结晶,能够开心快乐的长大,平安顺遂的度过一生···一边祈祷着,她一边把自己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肚子,低下头,看着自己还没有隆起的小腹,脸上挂上了温馨的,淡淡的笑容。

  “公主,江边风大,我扶您回去吧。”

  一旁的小珂,轻柔地对她说道。

  她微微歪头,看了一眼关心着她的小珂,轻轻点了点头。小珂站起身来,弯着腰,把胡灵妙缓缓扶了起来。在迈动脚步离开之前,她又再次望向随着大江江水漂流的水灯。心里也默默地祈祷,祈祷香姐姐能一生平安,早日远离刀兵,不要再刀头舔血,做个正常的女人。小珂扶着胡灵妙,向着胡海昆和赵程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紧密交谈着的地方走去,好像胡海昆正在交待着赵程些什么,他们并没有一直在关注着胡灵妙,还以为她和小珂还一直在放水灯祈福呢。在他们眼里,这种放水灯祈福的幼稚行为,纯粹是小女人的天真烂漫。但是,既然胡灵妙喜欢,就随她去吧。走着,走着,胡灵妙紧紧拉了一下小珂的手,不走了,停住了。只听她说道。

  “不走了,就这儿吧。”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渐行渐远的一片水灯,看着黑洞洞的江面,看着忙忙碌碌,准备着扬帆启程的军士们。她在等着,安静地等着,乖巧地等着,等着···没有让她等候太长时间,赵程呼啦啦的跑到了她的跟前,一边跑着,还一边喊着她的名字。

  “妙妙,妙妙!水灯都放完了吗?”

  “嗯。”

  她淡定的看着向她跑过来的他,轻声的回应着他的询问。她看着他,也瞥眼看了看远处有意无意的,关注着她这里的一举一动的她的哥哥。看来哥哥都已经把要交待的交待完了,剩下的就是跟自己告别了。赵程走到她的身前,看着她,眼睛里是满满的爱。他微笑着说道。

  “妙妙,让我来听一下我儿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