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18章

    占姆士说:“你身子淡薄,你会得病的。”

我笑:“无端端地咒我病。”

“要不要回去?”

“散散步再说。”

雨点相当大,但零零落落,象极了香港的分龙雨。那时上班,常常这样子一阵雨就毁了人的化妆发型衣服,好不懊恼。

现在环境不一样,我大可以爱上这个雨,何止是雨,还能爱花爱红呢,我叹口气。

“以前你是不叹气的。”占姆士说。

我拉拉他湿漉漉的领花,“因为以前叹息也无人听见。”

他笑笑。这么好脾气的男人,又这么体贴,我暗暗想,若果他只是银行大班,我嫁他也是值得的。

他有一种史提芬所没有的温婉。老史这个人,象铁板神算,一是一,二是二,吃不消他。

我拉着占姆士的手散步会旅舍,雨早停了,凉风飕飕,衣服半干。

占姆士说:“多少人回头来看你,宝琳,你是个女神。”

我笑:“即使是个女神,也因为你提升我的缘故,那时朝九晚五地苦坐写字楼,谁也不会多向我看一眼,一千个马宝琳,有啥子稀奇。”那时格于环境,我掷地有金石之声。

现在罢工在野,整个人流利活泼起来,又有一般黑市女人的幽怨,自然活泼新鲜玲珑,加上衣着首饰,不是美女也得化为美女。

我太明白了,经过这一役,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马宝琳。

回到旅馆,我俩换了衣服,叫了食物,坐在宽大的露台上看风景。

我说:“月亮已出来了。”

“别开玩笑,哪有月亮。”他笑。

“看。”我指指天上散了的乌云。

他抬起头看那一轮明月。脸上一丝孩儿气立刻激起我的爱恋,我拥抱着他。

过了良久,我们喝完了整瓶香槟,天也朦朦亮了。

他喃喃说:“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是如今。”

我感喟,呀,然而他一生还长着呢,我相信他的话,但将来永远是未知数,等着他的快乐多得很:加冕,孩子们出生,权势的扩展……到时他会忘了我,即使没有忘记,我也似旧照相薄中一张发黄的照片,不知在何年何月何日何处拍摄,丢在抽屉角落中,永远不再面世见光,与灰尘蛛丝网作伴。

但今天他说这是他一生之中最快乐的一天,我就已经满足。

我整个人轻快起来,倒在床上。

“好好睡一觉。”占姆士说。

“你呢?”我问。

“我当然做正人君子,到隔壁去伴菲腊下棋。”他答。

我们两人相视而笑。

我睡得这样酣,整张脸埋在鹅毛枕头中。

直到身畔有人轻轻敲桌面,我才呻吟一声。

敲声一停,我又继续睡,连头都没力气转,日夜不分。

“宝琳——”

我努力睁开眼,“占姆士?”呻吟。

“宝琳,你醒一醒。”

“啥事?”我问:“什么时候了?”

“宝琳,我父亲在这里。”

“哪里?你又要回家了?呵,真是春宵苦短。”我打个呵欠。

“宝琳,他在此地,这里,房间中。”占姆士仍然好耐心。

我体内的瞌睡虫立刻一扫而空,眼睛睁大,一骨碌坐起在床上。

房内窗帘密拢,光线很暗,远处在茶几旁,安乐椅上,坐着一个男人,而占姆士则在我身边。

我嘘声低问:“为什么不在客厅招呼他?”

占姆士说:“他喜欢在这里接见你。”他在微笑。

我抓过晨褛披在身上,用脚在床畔搜索拖鞋,因占姆士的笑脸,我精神也缓缓镇定。

那位先生问:“要不要开灯?”声音低沉而权威。

我说:“啊不用。”我的脚已碰到拖鞋,一踏进去,立刻有种安全感。

他背光坐着,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见到轮廓。

占姆士陪我坐在一张S型的情侣椅子里。

那位先生隔了一会儿说:“确是较比比亚翠斯漂亮。”他停一停,“比亚翠斯这个孩子,吃亏在块头太大,又没有内容,一目了然。”

我不知怎么回答,眼光转到占姆士身上,占姆士叹息一声。

卧室内一片寂默。

又过了很久,他问我:“马小姐,你可爱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