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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一单生意

    非洲某国的工程11月初就要投标了,整个10月,湛海都是在忙碌中度过,除了开始的那个十一长假。这个长假是他母亲硬逼着他放的,说是他工作太忙,长此以往,必定过劳死,所以不如趁着这个长假,好好地忙里偷闲,调适一下身体。就连地点都替他选好了,离北京最远的厦门,以防他离得太近了,半夜溜回北京处理工作。母亲的用心良苦他当然明白,也不好意思忤逆,于是就带着一箱的工作资料和几件衣服,包袱款款就往目的地去了。

    结果遇到了芙蕖,在那家酒店里,一进门,就看到了她,踮着脚尖往柜台的电脑上看,旁边站着一个少女。她一身的休闲打扮,脂粉未施,站在旁边,都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瑕疵。他忽然在想,要是玫瑰活到了她这样的年纪,脸上的皮肤又会是怎么一个样子?大概,会比她好吧,他想,她的皮肤历来都很好,身边的女孩子都羡慕不已。

    彼时芙蕖大概没有注意到他,看到真的没有客房就拉着那个女孩子离开了。他站在旁边,刚开始时还在考虑,要不要跟她打声招呼,后来看到她已经离去了,于是也就作罢。

    在客房安顿好后,忽然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兴趣,心想,既然都来了,那也不妨出去走走,工作嘛,随时都可以做,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功夫。

    于是,就换了套休闲点的衣服,信步离开了。去的是鼓浪屿,闻名遐迩的地方。没有目的地乱走,在一条一条的巷子里穿梭着,期待一个又一个的惊喜。后来,看到一则卖别墅的广告,他抬头看了一眼身边那些刻着漂亮浮雕的房子,兴致一起,就走进了那家中介里,那老板一看到他那身价格不菲的衣服,就知道大鱼来了,于是连忙关了店门,带着他,把他要出售的房子都看了个遍。结果,那天成了鼓浪屿老房子一日游。

    途中还遇到了芙蕖,跟那个不知名的少女走在了一起,那少女说要买房子,她说好啊,只要你有钱。小路有点窄,他走过去,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她的肩膀,他想回过头去说对不起,后来想想,罢了,这招呼一打,还不知道日后能生出什么样的纠葛呢,还是小心为上吧。

    剩下的日子他都在酒店里度过,白天就处理公事,晚上就看一下电视,或者到厦门大大小小的酒吧里坐一坐。期间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那些女人的搭讪,可是他都意兴阑珊,看着那些浓妆艳抹的脸,还是觉得北京女人比较合他胃口。

    长假的最后一天,他终于回家,结果在机场再次遇见了她,这一次,连不信缘的他也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微妙。他想,既然都这么有缘了,那就打个招呼吧,再装下去就有失风度了,于是就对着她笑了一下,她回给了他同样的微笑。结果才刚转过身不久,就听到了她不冷不热的嘲讽,他站在她前面,心底偷笑着,觉得她也真小气。

    到了北京,下了飞机,远远地就看到她和那个少女在摆弄行李,他本想帮忙,后来一想到厦门登机时的嘲讽,于是作罢。他可不是绅士,他也没有处处展现绅士风度的习惯。于是,就提着他那小小的行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回到了北京,长假正式结束,生活又回到了以前忙得像陀螺打转的日子。每天有大大小小的会要开,有一堆又一堆的文件要处理,工作从他早上睁开眼睛开始,到晚上闭上眼睛为止,都没有停过,就连晚饭,也是一边吃着秘书买来的盒饭,一边在办公桌后看文件。

    他母亲看到他这样,心痛不已,天天叫他回家吃饭,却总是被他以工作忙为借口拒绝。后来,有一天,老太太终于坐不住了,提着大碗小碗的美食,直接上他家堵截,结果,她开门时看到什么?看到一屋子没洗的脏衣服,以及空空如也,积满了灰尘的房子。老太太看不过眼,忙活了一整个晚上才把他房子收拾好,等到他回家的时候,那间乱哄哄的房子已经窗明几净,光洁如新。

    结果那天晚上,他就在母亲的唠叨下,把那碗已经凉掉了的饭当场解决掉了。一连吃了半个多月的外卖,忽然能够吃到母亲做的住家菜,这叫他怎么不偷偷惊喜。到最后,他拍着肚皮,打了个酒足饭饱的咯。

    老太太问他:“好吃吗?”

    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多爱干净啊,现在这房子,啧啧,军校里的生活习惯你都丢掉啦。”

    湛海拍了拍母亲的手,解释说:“忙,没空,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拿来睡觉。”

    陆母皱了皱眉头,嘀嘀咕咕地说:“叫你赶紧娶个媳妇,你又不听,要是这家里能有个女人,也不至于这样。”

    湛海不说话,黯然销魂起来,陆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说这些话,可是不喜欢我也得说,你再这么下去,没个女人来照顾,小心变成一乞丐。”

    “没那么夸张吧”湛海笑着说。

    “怎么没有”陆母越说越激动:“你看看小阳台里晾着的衣服,多少件了。我就不信,你的衣服永远都穿不完。还有你这房子里的灰,我还以为没人住了呢。”

    “以后请个保姆就是了。”

    啪的一声,陆母一巴掌打到了湛海的后背上,她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叫你找个媳妇,不是叫你找个保姆。保姆能有媳妇那么细心地照顾你?对你不上心的人,做的事情永远都不会细心。”

    湛海不说话,站了起来,转身走进厨房,借洗碗来逃避母亲的没完没了的唠叨。可惜陆母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跟在他身后,仍旧没完没了地唠叨着:“我也不求你能找到像慕瑰那样的女孩子了,只要是个女的,身家清白,人品良好那就行了,你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人哪,总也是得要个伴的。”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流着,仲秋的夜里,凉冰冰的,带着寒意。湛海有条不紊地慢慢洗着碗,好像这一生只得这件事做一般,陆母看着他,叹息一声,终于放弃对他的劝说了。

    送完了母亲回家,湛海就开着他那辆A8在街头畅游,北京的夜确实是寂寞了点,除了那几条酒吧街,其余的都不闻人声。烟花柳巷,灯红酒绿,醉生梦死,那都是别人的事情,而他,也不过是个寂寞的,没人相伴的可怜人。

    一路开着车,脑海里就见鬼似的回想着母亲刚才说过的话,找一个媳妇,何其容易,却又谈何容易。他勾勾手指,就有一大堆的女人会冲上来,贤惠的,聪明的,凌厉的,性感的,温柔的,要什么有什么,但偏偏那都不是他要的,他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就算遇上另一个长着相同面孔的人,那也是另一个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远远地,他看到了路灯底下的芙蕖,拎着一个行李箱,在路边张望着。他看了一眼,加了一脚油门,就疾驰而去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呼的一声就飞得老远老远。

    然而,神使鬼差的,刚开过了一个路口,他竟然打了个转,又开了回去。他想,不是要尘归尘,土归土了么,上次在厦门,那么浪漫的地方他都能忍住了,为什么今天这个晚上就不行?

    就当是荷尔蒙失调吧,他又想,这世界总有如许事情,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比如一个人的性的需求。

    回到原地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路灯下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湛海见状,暗骂了自己一声自作多情,正欲驱车而去,却听到车窗外有轻声的叩击声。他转过头去看,一张妆化得极为精致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那一刻,他的心底并非没有惊喜的,虽然小小的,像暗夜里的微弱的火星。

    他打开了门,让她进来,结果芙蕖不肯,跑到车后箱指了指,湛海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下车帮忙,把那箱小小的行李放好。

    芙蕖终于上了车,坐好,冲着他笑。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厦门的事,也没有提打算从此形同陌路的事。湛海系好安全带后就出发了,边开车,边好奇地问她:“大半夜的,你站在路边干嘛?该不会沦落到要摆路边摊了吧。”

    芙蕖哑然失笑,抽出一支烟,就点了起来,一呼一吸之间,车厢里开始弥漫出一阵烟草的味道:“日光美食的那个徐少,老婆忽然半夜回国,于是就把我扔半路上了,转头去接他太太了。”

    湛海听了,心底有点咋舌,他不敢置信地说:“日光美食?徐景峰?他不是很老实的么?”

    “哈”芙蕖大笑起来:“他都是我的老客户了,你说老实不老实。”

    湛海似乎不喜欢听她说类似的话,脸色有点沉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好心地提醒她说:“他老婆蛮厉害的,你要小心,没事还是别招惹了。”

    芙蕖降下车窗,朝外弹了弹烟灰,说:“杀人还犯法呢,还不是一堆的人跑去做杀手。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

    芙蕖没把湛海的劝慰放到心里去,湛海也索性不再规劝,也不是他的谁,犯不着好心被雷劈。于是,两个人都默不作声,车厢陷入了寂静当中,过了一会,芙蕖觉得这样的安静让她难过,就伸出手,点了一下车厢里的音响,一把沧桑低沉的男声就流泻出来:Love me tender,love me sweet; Never let me go。(温柔地爱我,甜蜜地爱我,永远不要放手让我走)

    在这样的夜晚,听这样的歌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舒缓的声音,像情人在耳边呢喃,芙蕖挨在车座里,吸着烟,静静地听着。却没听上几句,那歌就被湛海粗暴地切换了,换上了另一首让人极为无语的《one nighe in beijing》。芙蕖瞪了湛海一眼,对他的品味表示了某种程度上的不屑。湛海视若无睹,开口说了一句和音乐无关的话:“在我去非洲之前,请你陪陪我。”

    “请?”芙蕖挑挑眉,对他的这个用词有点讶异。

    湛海点点头,目视前方,继续开车,连余光都没有瞄她一眼:“我去非洲之后,我们俩彻底两清,老死不相往来。”

    “你什么时候去非洲?”

    “下个月。”

    芙蕖掐指算了一下,说:“那也不过一个星期而已了。那么”她整个人调整好了姿势,坐直了起来:“价钱如何算?”芙蕖知道,湛海不喜欢她提到任何和□□相关的话题,但是她喜欢,她偏偏要提。

    “行价,五倍。”湛海板着一张脸,却带着一点烦躁说。

    芙蕖猜到了他的反应,于是就在心里偷偷地偷乐了一下。她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愉悦地说:“ok,成交。”说完,就伸手把车厢里的音乐调回到刚才那首《Love me tender》去,结果第一句话都还没唱完,湛海就马上伸手把音乐切了过去,芙蕖不服气,又调了回来,湛海瞪了她一眼,说:“有你这么服务态度的么!”

    芙蕖似乎心情不错,笑着说:“你不喜欢啊,那好,我下车,你另找她人吧。”

    湛海又瞪了她一眼,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芙蕖哈哈大笑起来,笑完过后,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人窝在了一边,跟着音乐,低声地哼着歌。

    Love me tender,love me sweet;

    温柔地爱我,甜蜜地爱我

    Never let me go.

    永远不要放手让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