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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悠长的假期

    像芙蕖这样的流莺,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是女性的例假了。芙蕖的例假历来准时,堪比每晚7点的新闻联播,所以到了例假的这一天,她都在家优哉游哉的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不再像以往那般为生计奔波。以前没有闯出名堂时,她即使是例假都会出去谋生,不上 床,单纯的陪人聊天,或者做一些爱抚的动作。那时她还年轻,资历浅,相貌虽然不错,但是技巧什么的却平平,不像那些已经声名远扬的前辈,老则老矣,却老而弥坚,看着她们一晚动辄数千收入,心里不是不羡慕的。到如今,风水轮流转,那些她曾经艳羡过的人大多已经隐退,即使没有隐退,也都已经朝着40的大关撒足狂奔。而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慢慢地声名鹊起,风光开始一时无两,一夜千金已经不是话下,动辄过万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然而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即使正当下的郑芙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的,她们这样的流莺,吃的是比演艺圈还要命的青春饭,时间一到,你就自动退出这个江湖。技巧再好又有何用?谁会对一具松垮垮的躯体感兴趣,除非他变态。所以,芙蕖有时也会盘算着,是不是趁着现在的势头,多赚点钱,好做日后养老之用。

    有时候太过拼命了,饼干也会骂她,那么搏命干嘛,从没见过哪个头牌像你这样的,兢兢业业,尽忠职守,连个假都不肯放。她听了,总是笑,心想,不搏命能行吗?她们这样的人,可不像那些坐办公室的白领们那般,有养老保险可享受。她饼干大人的那家酒吧,还不是咬紧了牙关在一个又一个臭男人的身上赚下来的。她现在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教训她了,殊不知这酒吧还没盘下的时候,她可是远近闻名的拼命三娘,和她ross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天芙蕖像往常一样,收拾好行囊就准备出门营生,结果芙凉叫住了她,奇怪地问:“姐,你干嘛?”

    芙蕖停在了门口,眼神怪异地看着她:“你说我要去干嘛?”

    芙凉翻看了一下手边的台历,然后说:“你今天不是要来例假么?”

    芙蕖一惊,顿时整个人手脚冰凉,浑身发麻起来了,她想起来了,今天是她大姨妈要来的时候,以往的月份,她一大早就应该见红了。这个月的这两天她忙着事情,把日子给忘了,昨天晚上睡觉时还忽然记起,念叨着可以忙里偷闲一两天了,结果一个转身,又给忘了。

    芙凉这不提还好,一提,就把芙蕖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了。她立马放下手里的行李箱,冲进了洗手间里,一把脱开裤子,就检查起来。哪里有什么例假的痕迹,新换上去的裤子,光洁如新。芙蕖惴惴不安起来,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到底是哪一天出了状况。她以往出场,都事前跟人说好要带套,同意的就合作愉快,不同意的就好聚好散,有时过程太过激烈了,出了一些小疏漏,她都怕得半死,回到家后赶紧吃上事后避孕药,不成功便成人是她们这一行的玩笑话,但真要是搞出人命来,谁都不会高兴。记得以前她的一个前辈曾经跟她说过,赚钱归赚钱,千万要记得做好预防措施,女人的子宫壁,刮一次薄一层,刮到最后,比宣纸厚不了多少。芙蕖听罢,心有戚戚焉,从此铭记在心,不敢有半点怠慢,却不曾想到,百密一疏,这一次,她似乎好像约莫仿佛要中招了。

    芙蕖关在厕所里,脑子里死命地回想着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想到最后,都得不出个理所然来,于是索性不想,安慰自己说新闻联播也有误差的时候,女人的例假来迟了,也不是什么好稀奇的事情。

    然到了晚上,夜深要睡觉时,心里却虚了起来,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真要是出了人命,是打掉呢还是留下来。想完之后,又开始自嘲,自己是什么人,生养出来的孩子,拿出去给别人丢白眼么?与其要一个父不详的孩子,还不如将其扼杀于胚胎之中。

    到了次日,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终于坐不住,跑到医院去做检查。检查倒不是很费劲,检查结果却要等到次日才能出。芙蕖无奈,只好再过一天忐忑不安的日子。回去的时候,开着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心里一团乱麻。开着开着,竟然神使鬼差地开到了A大,坐在车厢里看着那些下课的学生,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走着,阳光从繁茂的树上射了下来,投下来斑驳的光影,照在他们身上,有一种青春的朝气。这是一个她从未触及的世界,陌生,新鲜,光亮。

    车子在校园里兜兜转转,拐了个弯,就来到了一座古老的大楼前,红墙黑瓦的房子,一看就知道是有历史的地方。出于兴趣,她多看了几眼,隐约记得这里是这间学校建筑系的办公大楼。正看着,就看到楼梯里走出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湛海,走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身边,那老者精神矍铄,神采飞扬,一看就是一个满腹经纶的人。那老者在说话,湛海低着头侧耳倾听着,满目专注。湛海的身边也跟着一个女生,青春年少,虽然看起来也是在听着那老者的话,但眼睛却是始终盯着湛海看。

    芙蕖远远地注视着湛海的那张侧脸,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皮,忽然在想,要是这个孩子是他的,又该怎么办呢?想完之后,她又马上失笑起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孩子是他的和孩子是别人的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到来,她不会因着这个孩子一步登天,而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娶她进门。人那,还是现实点好,幻想太多,会被生活打败的。

    芙蕖心情不好,就找饼干解闷,大白天的酒吧,生意冷清得可以,空荡荡的屋子里,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喝着酒,低声聊着,一个侍应坐在吧台后直打盹。芙蕖和侍应打了声招呼就进了里屋,看到饼干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碟。她走了过去,坐下,抢过她手中的抱枕,双脚盘着,也半途看起了电影来。

    电影是部老电影,大名鼎鼎的《这个杀手不太冷》,芙蕖正看到年少的马蒂达正遭遇灭门,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走在家门外的长廊上,路过家门而不入,祥装是别家的少女。

    芙蕖对这片子早有耳闻,却始终懒得去看,她对那些暴力美学并不感兴趣,她就像这都市里的普通男女一样,俗不可耐地喜欢着那些俗不可耐的爱情商业电影。

    不过,今天她却耐着性子看了下去,无事可做的时候,看看暴力美学也不失为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这电影讲的是一个杀手和一个小女孩的故事,年届不惑的里奥是个杀手,马蒂达是个被人灭门的孤女。杀手杀人时残酷无情,冷血神秘,居家时却浑浑噩噩,普通平凡,孤女外表上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怜悯,但心底却一直没有放弃做一个杀手的伟大渴望。这两个人相遇了,相处了,他教她枪支的安装与射击,她为他扮梦露和卓别林。然后,在结尾处,杀手抱着警察引爆炸弹自杀,而孤女则在爆炸声中逃出生天。

    这是一个并不寻常的故事,但是这个不寻常的故事里却有着最寻常的结尾。伴随着一声巨响,故事里的两个人从此天人永隔,阴阳陌路。

    故事里孤女问杀手,人生总是这么苦么,还是只有童年苦?杀手告诉她,总是这么苦。芙蕖听了,心底百感交集,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也不知道为的是什么,大概,是女人天生的多愁善感吧。

    故事终于说完,饼干从沙发里坐了起来,芙蕖拿出纸巾擦了擦眼睛。饼干对她的泪水视而不见,反倒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稀客啊,居然大白天的来我店里,你不用睡觉补眠?你晚上不上班啦。”

    芙蕖心里由始至终都是闷闷的,她看了饼干一眼,就往她大腿上一躺,抱着抱枕睡了下去。她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撩拨着抱枕的流苏,然后用极平静的语气说:“饼干,我可能怀上了。”

    “什么!怎么回事?”

    “我大姨妈没来。”

    饼干一把站了起来,芙蕖的脑袋重重地摔在了沙发上,生疼。只见饼干拿过包包,在里面翻箱倒柜地忙活了半天,终于拿出一支验孕试纸出来:“上个月我也没来,还以为是要生了,结果刚买回来,它他妈的就给我来了。”

    芙蕖接过试纸,看了一眼,就扔了回去:“不用了,医院的验孕结果明天就出来。还是你留着用吧。”

    饼干惨笑了一下,说:“放我这里,也只怕是要发霉的。”

    芙蕖没有接话,她只拍了拍她的手,饼干有感而发,对芙蕖说:“要是真怀上了那就生下来吧,别像我,闹到了最后连生都没得生。”

    芙蕖干笑了一下,说:“生?生下来你养啊。”

    饼干瞪了她一眼:“我养!你金山银山是拿来干嘛的!”

    芙蕖挑眉,耸肩,夸张地说:“我要是生养一个孩子的话,起码有一年的时间是得歇业的,一年”芙蕖伸出两手,扳指算了一下:“那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饼干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骂了一声:“财奴。”说完,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你别学我,年轻时不肯珍惜,等到现在各个机能都已经失效时,才后悔莫急。”

    “珍惜?”芙蕖嘟囔了一句,重新躺回饼干的大腿上,拿过桌子上的怡口莲就咀嚼了起来:“那也看有没有这个条件啊。”

    饼干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说:“年轻人,总该为以后做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