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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情债

    抛下孙氏和伊梦在尹家不提,却说这伊诺带着丫鬟琴儿、瑟儿选了个近日内最宜出行的黄道吉日:二月十八日,开始出发一路向京城奔去。

    伊诺紧蹙着眉头,生生忍着蓄满眼眸的泪水,渐渐的远离了自己生活了十六载的烟雨江南,孙姨娘和伊梦相依相偎,挥手渐远的温情画面,成为她一辈子最珍贵的记忆。

    主仆三人同坐一辆马车,马车上厚厚的坐垫皆是崭新的绫罗绸缎做成,前面挂着厚重的锦帘遮挡着自南而北不断寒冷的天气。每离开江南一步,伊诺的心,便仿佛冷却一分,任凭再厚实的锦帘都不能暖和伊诺远离故土的悲凉。

    结实且华美的马车里面同样布置的温馨典雅,连车里四角都挂上了小巧的香囊,时时传来徐徐暗香,瑟儿一进去便笑着说道:“准是怕一路上风尘仆仆的熏着我们小姐!”伊诺却暗自思忖是谁的细心,难为他想的周到,布置打点的竟这样细致。

    去江南尹家接伊诺的正是梅家的二管家尹兴,一个干练且忠厚的人,即当日梅家老太君从娘家陪嫁过去的侍女的儿子,到如今也算是梅家几十年的奴仆了,临行时老夫人又亲自唤去细细嘱咐了一番。所以这尹兴一路上真是一百二十个小心,晓行夜宿,精神警惕,并让赶车技术最娴熟的小厮五儿赶着伊诺的马车,在旅店打尖时必是挑最好的饭菜,且先让瑟儿过目知道合了小姐的口味才敢端到伊诺面前,住店时必是有小厮在门口亲自轮流把守,一刻钟也不让合眼。

    就这样,一行人直快马加鞭走了三天才进了京城的大门。晚霞满天,据说预示着第二天仍是阳光灿烂的一天,伊诺的心稍稍有一丝喜悦。而那些挥之不去的离愁别绪,已在琴儿缓缓如水的劝解中大半随水逝去。

    瑟儿一路上巧笑不断,叽叽喳喳,知道已经进了京城的大门,哪里耐得住好奇心,虽然伊诺多次提醒“不要让人家笑话了”,瑟儿仍是不断偷偷地掀开马车帘子向外张望,但见街两边酒肆林立,一个个酒幌子十分醒目,酒肆里的人或着长衫马褂,书生气十足,或着粗布短衣,一看就知是卖力气的百姓,或着绫罗绸缎,通身贵气不凡,三教九流之人皆有。街道上,挑车的,担担的,卖把式的,耍猴的,应有尽有。更有那破衣褴褛的乞丐,面色饥黄,一手拄着树枝当拐杖,一手拿着破碗,沿街乞讨,好不可怜。

    瑟儿滴溜溜的黑色杏眼不断地打量着这个花柳繁华的京城,还不断地指着这里和那里让小姐和琴儿看,伊诺只是淡然一笑,不作任何表示,琴儿虽然亦是惊奇,终究年长几岁,仍然稳稳当当的坐在车里扶着小姐,时不时的整理着伊诺被风吹乱的青丝,替她理一理衣裙上的风尘。

    赶车的小厮五儿是个机灵的,这几天早和瑟儿熟络了,见瑟儿一味的向外张望,便见机讨好的一直给她介绍:“难怪瑟儿姑娘称赞,这可是咱们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大街上人来人往,瑟儿亦听得恨不得下车去钻入人群之中,终究还是小孩子的心性。“瑟儿姑娘看那家桂德隆,有名的很哪!他家的糕点京城第一!”瑟儿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一家高大气派的铺面,里面人很多,生意实在很是兴隆。伊诺亦抬眼看去,也暗自感叹:真真是京城繁华之地,小小的铺面竟像是豪华的府邸那样!五儿继续道“姑娘请再看那边,是京城最为有名的经营胭脂水粉的地方,想必将来小姐的胭脂水粉也定是从那里采买。”瑟儿咯咯直笑:“那是自然,我们小姐的胭脂水粉,向来都是最好的,来到京城自然也要用最好的,小姐,你说是不是呢?”

    伊诺笑而不答,虽是面上波澜不惊,内心里实则早已翻江倒海,伊诺暗自感叹:想我从小亦是富家千金,穿金戴银,万千宠爱,然命途多舛,现如今父母双亲均已不在,积蓄财产又被刘姨娘所分大半,到此京城来,虽说是姑祖爱惜,到底是投亲靠友,和在自己家里终究是很大差别。伊诺想到此处,便不自觉地秀眉微蹙,不再向外看去。

    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啊!

    到底是琴儿年长,老成持重,见伊诺此神态,便早已猜到八九分,只得又低声慢慢劝解:“小姐来到京城住一段日子,是多少人巴不得的福气呢!再说了,咱们家老姑奶奶可是千盼万盼的盼着您来呢!”

    听了琴儿的劝解,伊诺只得微微一笑表示感谢。便也不再细听瑟儿和小厮五儿都说了什么,只一直在低头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