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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生

    1959年,夏。

    一道电光划破了整个天空,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惊动了整个大禹村。

    林老太忙放下手中编了一半的竹筐,朝门口跑去,仰头看天空,又是一道闪电,似一条长龙,奔腾而来。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落,在地上溅开,很快院子里就积了一滩滩水洼。

    老林家其他人也都跑了出来,都挤在堂屋的廊下,几个小子撒欢似的在院子里疯跑,“奶,下雨了。”仰着脸看天,被雨点砸的睁不开眼睛。

    林老太眉眼舒展开,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地里的庄稼正缺一场大雨,今年能少饿死些人了。”

    自从过了年,还没有下过一场雨,地里干旱,庄稼缺水,全靠一桶桶的从河里提水浇灌,可这些水远远抵不上庄稼的需求。

    林老爷子满脸皱纹的脸也舒展开来,“久旱逢甘霖,地里的作物也能多点产量,大禹村总能过下去了。”

    林老太跟着笑:“可不是。”

    这两年不好过,又缝上大旱,粮食减产,去年有些地方甚至颗粒无收,大禹村背山靠水,河里总还有水,多给粮食浇水,总能收成一点。今年,眼见着河里的水线越来越低,再听到别的县里缺水少粮,饿死了不少人,让人心慌。

    三个孩子撒欢疯跑,听到院子外有小孩动静,直接跑了出去。

    林老太知道他们跑不远,也没吵骂,这两个月里,没见过一滴雨,别说是孩子了,连她看到这么稀罕的大雨,都想在水里走一圈了。

    看到老二家媳妇挺着肚子看雨,道:“烟儿,你这就要生了,别让着雷惊了肚子。”

    虞烟抿唇笑,“孩子也欢喜,在肚子里蹬腿呢,娘,您摸摸。”

    家里五六年没有添丁,林老太此时又高兴,将手放在二儿媳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下一刻,肚子上鼓了一个小包,正好顶着林老太的手,“奶的乖孙哟,也是有福气的,还没有出生,就下了场大雨,今年饿不着肚子咯。”

    “能生在咱家,有您和爹疼他,就是他的福气。”虞烟说着,突然哎呦了一声。

    林老太正摸着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似乎觉得在跟他玩,一脚一脚的踹个不停,已经足月的孩子,力气可不小,虞烟结结实实的被踢疼了。

    林老太也跟着哎呦了一声,“这小子力气真大,快别踢了。烟儿回屋躺会儿,家里的这点事也不需要你。”

    虞烟确实觉得有些受不住,也就不推辞,“娘,那我回去了。”

    林老太也回屋将没有编完的竹筐拿出来,就在廊下编,听着这雨声,心里踏实。

    林老头将烟杆子敲了敲,一口一口的吸着,也是看着大雨。

    直到晚上,这场雨还在下,晚上为了省油灯,天还没擦黑就开始吃了,野菜粥配着玉米饼。

    一锅绿汤,飘着野菜叶子,底下零星的有几块红薯,壮劳力一碗野菜粥里分两块红薯再配一块玉米饼,小孩子的碗里是一小块红薯,搭配上半块玉米饼。

    林清岳摸了摸半饱的肚子,“奶,你帮我把裤子收收腰吧。”

    虞烟看了一眼他裤子,用手试试,“不是正好吗?”

    林清岳哎了一声,“娘,你不懂。我这饿得不得劲,紧紧裤子就不饿了。奶,你要是不给我缝也行,多给我一口玉米饼吧。”

    林老太翻了个白眼,“贫嘴,咱家一天三顿饭就不错了。我还想让你给我一口红薯饼。”话是这么说,还是拿了一块玉米饼,掰成四半,给四个孩子一人分了一块,“饿得慌就多喝水。”

    玉米饼拉嗓子,吃一口干的要喝几口野菜汤送下去,即便这样的饭,在整个县里都是好的。

    别的村里,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里,都是断粮的了,只能摘野菜挖树根。

    也是大禹村在开公共食堂的日子里,没有敞开肚皮大吃大喝,在别村杀猪宰羊顿顿肉的时候,大禹村依旧是玉米饼子红薯饭,当时村民没少说酸化,堵在人民公社的房子前闹着要吃红烧肉,还是林老爷子搬着椅子端着□□在人民公社的大门前坐了三天,将一干想要杀猪的村民吓了回去,后来,林家老二林伯琰领着村里的老猎手在山上猎了一头野猪和两头狍子,让村里人吃了红烧肉,啃了大骨头,大家才消停。

    林清岳呲着牙笑,“奶,你可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奶,今天雨大,兴许大运河的水会漫过来,大运河里可是养了鱼的,我明天给爷奶摸鱼吃。”

    老大家的三个孩子也纷纷说道:“谢谢奶。”

    林老头放下筷子,又抽起了旱烟,“就属你能。”

    林清岳一拍胸脯,“可不是,要不是我,奶会分饼子吃?”

    林清川吃了红薯饼,瞥着林清岳,“你这么高,还想摸鱼?别被鱼拖走了。”

    林清川是老大家的,也是林家长孙,如今12岁,已经是个干事利索的大小伙子了,上工能都拿六公分的。林清岳是老二家的,算上虚岁也才6岁,在家属他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