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一卷 怨气重重【1989年】 第一章 过世的二嬷嬷

    听说,阴雨天的阴气才是最重的,俗话说:“阴雨绵绵莫出门”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也自小听惯了老人们关于鬼神的言论,不过倒也没人真的有幸见到什么鬼怪,所以老人们每每谈论之前也都习惯的加上个“以前有人说”。

    是的,以前有人说,冤死的人,阎罗王是不收的,这些人死后就成了孤魂野鬼,游荡在荒郊野外,寻找着能转移自己怨气的人。其实怨气是一种能量,所以冤死的人成的鬼特别凶残,老辈里的人叫厉鬼。可是厉鬼也逃不过万物守恒,一旦它们杀了人,怨气就会转移到那个人身上,之前的厉鬼就能如愿的去投胎转世了,而新的厉鬼则开始它的唯一“工作”周而复始。

    当然,后来不知道是谁又说的,厉鬼在阴雨天更容易转移它们的怨气。小时候每每阴雨天,我总是在家吵着没劲,要出去别的小孩子玩,这时曾祖母也总是拿“阴雨绵绵莫出门”来吓唬我,她总是指着窗外对我说:“涛涛!看!外面那个不就是在找替身的厉鬼吗?!”每次听她这么一说,我也就被吓得立马抱住她的腿,然后她笑着拉着我说:“走走走,乖孩子,我们进里屋。”可是有一次,曾祖母说完那句吓我的话后,没再笑着拉着我到里屋,而是一脸惊恐的表情,后来回忆起来,我想她那次是真的看到厉鬼了。

    一直到我过五周岁生日,曾祖母还是那么健健康康的,小毛小病从来上不了她的身。可至今让我不明白的是,没过多久,曾祖母去地里挑了两棵菜回来就发起了烧,而这个小烧竟然让她老人家一命呜呼了,模糊的印象里,我记得那天下着绵绵小雨。

    后来我出去读书了,也难得回趟家,接受了科学的教育,也渐渐得把记忆里的那些关于鬼怪的事抛在了脑后,我也一直以为“世界上没有鬼”这句话就像“1+1=2”那般无法怀疑,直到这次回老家,我才彻底改变了想法。

    曾祖母的祭日快到了,父亲问我是不是该回去一趟了,我一想也确实好多年没有回去过杨树村了,于是也就欣然答应了下来。

    杨树村分为村南和村北,中间被一条内河分开,听说去年内河上修了一座桥,使得村南村北的联系更加方便了。内河一直延伸出去,则是一条宽阔的外河,那边芦苇从生,一旁则是老辈里留下来的坟地,现在倒也成了一片无人踏足的荒地,只有清明和祭日才会见到有人出现在那里,关于那一带的恐怖传说,我也只是当故事听听,却也未曾在意。

    临行的那天天气特别好,没有毒的让人胆怯的烈日,偶尔还有阵阵凉风拂面,这对我来说可谓是最大的眷顾了,从公车上下来,眼前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而在中间如同串着田野的一条河流,两旁的点点灰色便是杨树村的房子所在了。八月初的田里早已经干涸了,水稻也长高了很多,到老家,我就得穿过这一大片农田,虽说有大道可走,单明显这条路路相对较近,而这段路看长不长,可是比较难走,所以也要花上我近半个小时。

    倒霉的是,走在一半的时候,竟然开始变天了。先是一滴雨滴在了我的额头,我知道不妙,立刻加快了脚步,很快天阴沉了下来,田野里一望无际的绿和越来越低沉的灰云连接了起来,接着雨就这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我不禁暗暗叫苦,被淋了一身湿后,渐渐的我也释怀了,想着快点走也是湿了,反正这大夏天的也不会被淋湿而感冒,于是又放慢了脚步。

    这时,我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田埂头一动不动。我极力回想小时候村里的那些长辈,后来终于想起了,这个半驼的背影像极了斜对面的大嬷嬷,只是奇怪着她站在那里做什么呢?雨越下越大,我也没细想,又加快了脚步一口气奔进了村子。

    不到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和我当年搬出去时似乎一点都没变,村口栓牛的一根根石柱子还在,虽然村里已经没有了一头牛。往里走我家小屋前的地里还是种着爷爷最爱的豇豆,小时候一直嘲笑隔壁阿根爷爷家的圆烟囱,现在看来,确实比其他那些传统的方烟囱个性多了。只是,很奇怪的是,此时此刻村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走到爷爷家窗前,往里张了张,奶奶正在搓绳。我轻轻的敲了两下窗,只见她老人家先是抬头眯着眼睛看了我几秒钟,接着立马放下手里的稻草,兴奋的来开门,边走还边不停的往里屋喊着:“老头子啊!老头子!快点出来!我们的乖孙子来了!”我看见奶奶步履蹒跚的样子,心里不由的一酸。奶奶开了门,立马在我身上这摸摸,那摸摸,还不停的问:“你看,都不带把伞,被淋成这样。带衣服了吧?快点去换上!”这时爷爷从里屋出来了,他看上去气色要好多了,这时正吹胡子瞪眼的“训斥”我:“你这小囡,是不是把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忘记了?几年都不来!一晃倒长这么高了啊···”接着爷爷开始笑了起来并张罗着烧起了饭。

    我换完衣服,就开始抱怨这个鬼天气,也无意的提到了之前在田里看到的大嬷嬷。突然爷爷打草把的手停了下来,一脸惊讶的问我:“你在哪里看到的?”我觉得有点奇怪,说了半天,把那个位置说清楚了,只见爷爷叹了口气就不说话了,后来我问奶奶,才知道大嬷嬷在年初就去世了,那个地方正是她的坟头,我“哦”了一声,然后淡淡的笑了笑,我兴许看错了。

    其实一开始我觉得自己铁定是看错了,因为我只看到个背影,加上想到大嬷嬷年初就入葬了,怎么可能再被我看到呢?可是后来奶奶问了我看到的那人穿的衣服,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她,下葬的那天我也在,她穿的就是这身衣服···”我不敢相信的笑着说:“不会吧?”倒也没真的往心里去。

    只是我问起后,爷爷才悄悄地告诉我说,大嬷嬷可能是被人害死的,可是村上就这么不到十户人家,平时有什么小矛盾不到一个喝茶的功夫就从村东传到了村西,谁会和她有这个仇啊?然后爷爷指着弄堂尽头的那颗老槐树,说:“那是今年年初的事了,前一天还是正月半呢,第二天就吊在了那棵树上。你二嬷嬷发现时早就断了气,哭得她昏过去了两次。”我好奇的问:“那你们怎么知道大嬷嬷不是自杀的啊?”爷爷叹了口气继续小声的说:“虽然你大嬷嬷很早就成了寡妇,小孩子又得病去世了,可是从来就没有让人觉得她气馁过,这点我们都很佩服她的,你想想啊,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妇人啊!最主要的是,那天她上吊的那根绳子是绕过树杆的,另一端拴在树下的割稻机上,你要说她是自杀的,那必然是先栓好了绳子,可是发现她死的时候,她脚下就没有垫脚石,她怎么够得到绳子?”我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那怎么说也是元宵节,就没人发现的啊?”爷爷解释道:“那天晚上下着雨,天又冷,都早早的睡觉了,谁还往外跑啊。”

    我小的时候,大嬷嬷就丧夫失子,好一段时间,她脸上都是印着一道泪痕的。头两年年头上,村长都会偷偷募集些钱给她送去,后来到了第三年,大嬷嬷主动提出说不要麻烦大家了,只是一直最后也是和二嬷嬷一家吃在一起。其实村上每个人都很同情她的,就连我这个几年没回来的人,想到心里都酸酸的,谁会去害她呢?

    奶奶洗完碗筷,也进了里屋,说:“别人都说的,肯定是那只坏脚做的!”我知道奶奶嘴里的“坏脚”是指二嬷嬷的丈夫,他一出生就是跛子,爷爷立刻压着喉咙训斥道:“别乱说!‘别人都说’?‘别人都说’那么那只坏脚怎么还没被抓去啊?这种事要讲证据的!你问涛涛,我讲的对不对?!”奶奶看着我,宠爱的笑了笑,我也勉强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