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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达西的解释

    第十二章达西的解释

    伊丽莎白昨夜一直深思默想,直到合上眼睛为止。今天一大早醒来,心头又涌起了这些深思默想。她对那件事仍然感到不可思议,无法想到别的事情上去。由于根本无心做事,于是她决定一吃过早饭就出去好好地透透气,散散步。她正想到那条心爱的走道上走走,忽然想到达西先生有时候也到那儿来,于是便止住脚步。她没有进庄园,却走上那条小路,以便和那条有栅门的大路隔得远些。她仍旧沿着庄园的围栅走,不久便走过了一道园门。

    她沿着这一段小路来回走了两三遍,不禁被那清晨的美景吸引住了,就在园门前停住了,向园里张望。她到肯特五个星期以来,乡村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早春的树一天比一天绿了。

    她正要继续走下去,忽然看到庄园旁的小林子里有一个男人正向这儿走来。她怕是达西先生,便立刻往回走。不过,那个人已经走得很近,已经看得见她了,她只见那个人急急忙忙往前跑,同时还叫着她的名字。

    她本来已经掉过头来走开,一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虽然明知是达西先生,也只得走回到园门边来。达西这时候也已经来到园门口,拿出一封信递给她,她不由自主地收下了。

    他带着一脸傲慢而从容的神气说道:“我已经在林子里踱了好一会儿了,希望碰到你,请你赏个脸,看看这封信,好不好?”

    紧接着,他微微鞠了一躬,重新踅进草木丛中,立刻就不见了。

    伊丽莎白拆开那封信。这是为了好奇,并不是希望从中获得什么愉快。让她更惊奇的是,信封里装着两张信纸,以细致的笔迹写得密密麻麻;信封上也写满了字。

    她一面沿着小路走,一面开始读信。信是他早上八点钟在罗新斯写的,内容如下:

    小姐:

    接到这封信时,请你不必害怕。既然昨天晚上向你诉情和求婚,结果只有使你极其厌恶,我自然不会又在这封信里旧事重提。我曾经衷心地希望我们双方会幸福,可是我不想在这封信里再提到这些,免得使你痛苦,使我自己受委屈。我所以要写这封信,写了又要劳你的神去读,这无非是拗不过自己的性格,否则便可以双方省事,免得我写你读。因此,你得原谅我那么冒昧地亵渎你的精神,我知道你决不会愿意劳神的,可是我要求你心平气和一些。

    你昨夜曾把两个性质不同、轻重不等的罪名加在我头上。你第一个指责我拆散了彬格莱先生和你姐姐的好事,完全不顾他们俩之间如何情深意切。你第二个指责我不顾体面,丧尽人道,蔑视别人的权益,毁坏了威克汉姆先生那指日可待的富贵,又破坏了他美好的前途。我竟然如此无情无义,抛弃了自己小时候的朋友,一致公认的先父生前的宠儿,一个无依无靠的青年,从小起就指望我们施恩……这方面的确是我的一种遗憾。至于那一对青年男女,他们不过只有几个星期的交情,就算我拆散了他们,也不能同这件罪过相提并论。

    现在请允许我把我自己的行为和动机一一剖白一下,希望你弄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以后,将来可以不再像昨天晚上那样对我严词苛责。在解释这些必要的事情时,如果我迫不得已要述述我自己的情绪,因而使你情绪不快,我只得向你表示歉意。既是事出无奈,那么再道歉未免就嫌可笑了。

    我到赫特福德郡不久,就和别人一样,看出了彬格莱先生在当地所有的少女中偏偏看中了你姐姐。但是,一直等到在尼日斐庄园开舞会的那个晚上,我才考虑到他当真对你姐姐有了爱恋之意。说到他的恋爱方面,我以前也看过很多。在那次舞会上,当我很荣幸地和你跳舞时,我才听到威廉?卢卡斯偶然说起彬格莱先生对你姐姐的殷勤已经弄得满城风雨,大家都认为他们就要谈婚论嫁了。听他说起来,好像事情已经千真万确了,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从那时起,我就密切注意着我朋友的行为,于是我看出了他对本耐特小姐的钟情,果然和他往常的恋爱情形大不相同。我也注意着你姐姐,她的神色和风度依旧像平常那样落落大方、和蔼可亲,并没有钟情于任何人的迹象。

    根据我那一晚上仔细观察的情形来看,我确实认为她虽然乐意接受他的殷勤,可是她并没有用深情蜜意来报答他。要是这件事你没有弄错,那么错处一定在我。你对于你姐姐既有透辟的了解,那么当然可能是我错了。倘若事实果真如此,倘若果真是我弄错了,造成你姐姐的痛苦,那当然难怪你会气愤。可是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你姐姐当初的风度极其洒脱,即使观察力最敏锐的人,也会认为她尽管性情柔和,可是她的心不容易被打动。我当初确实希望她无动于衷,可是我敢说,我虽然主观上有我的希望,有我的顾虑,可是我的观察和我的推断并不会受到主观上的影响。我认为,你

    姐姐决不会因为我希望她无动于衷,她就当真无动于衷。我的看法公正无私,我的愿望也合情合理。

    我昨天晚上说,遇到这样门户不相称的婚姻,轮到我自己身上的时候,我必须用极大的感情上的力量去压制,至于说到他们俩这一门婚姻,我之所以要反对,还不仅仅只有这些理由,因为关于门户高低的问题,我朋友并不像我那么重视。我反对这门婚姻,还有别的一些让人嫌忌的原因——这些原因虽然到现在还存在,而且在两件事情里面同样存在着,可是我早就尽力把它忘了,因为好在眼不见为净。这里必须把这些原因说一说,即使简单地说一说也好。

    你母亲娘家的亲族虽然让人不太满意,可是比起你们自己家里人那种完全没有体统的情形来,可以说显得无足轻重。你三个妹妹都是一贯地做出许多没有体统的事情来,有时候甚至连你父亲也难免。请原谅我这样直言无讳,其实得罪了你,也使我自己感到难受。你的骨肉至亲有了这些缺点,当然会使你感到难受,我这样一说,当然会让你更不高兴。可是你只要想一想,你自己和你姐姐举止优雅,人家非但没有责难到你们俩头上,而且对你们褒奖备至,还赏识你们俩的见识和个性,这对于你终究不失为一种安慰吧。

    我还想和你说一说。我那天晚上看了那种情形,不禁越发确定了我对各个人的看法,越发加深了我的偏见,觉得一定要阻止我的朋友,不让他缔结这门最不幸的婚姻。他第二天就离开尼日斐庄园到伦敦去了,我相信你一定记得,他本来打算去一下就立刻回去的。

    我得在这里把我当初参与这件事的经过说明一下。原来他的姐妹们当时和我一样,深为这件事感到不安。我们立刻发觉了彼此有同感,都觉得应该赶快到伦敦去把她们这位兄弟隔离起来,于是决定立刻动身。我们就这样走了。

    到了那里,便由我负责向我朋友指出,如果他攀上了这门亲事,必定有多少多少坏处。我苦口婆心,再三劝说。我这一番规劝虽然动摇了他的心,但他却迟疑不决。可是,我当时要不是那么十拿九稳地说,你姐姐对他并没有十分倾心,那么这番规劝也许不会发生这样大的效力,这门婚姻到头来也许终于阻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