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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妹妹的坦然与姐姐的怅然

    达什伍德太太听到她从前喜爱的人的自我辩护,心里不无感触。使她感到高兴的是,那些归咎于威洛比的部分罪过得到了洗刷。她为他感到惋惜,并且祝他幸福。但是,过去的感情却无可挽回了。玛丽安再也不会把他看人格完美无瑕的人了,她对他再也不会完全信任了。他让玛丽安遭受痛苦的事实是任何东西也抹杀不了的,他对伊丽莎犯下的罪过也是任何东西也抹杀不了的。因此,玛丽安不会向过去那样再对他看重了,同时也损害不了布兰德上校在她心中的地位。

    如果达什伍德太太能像女儿那样,亲自听到威洛比的申诉,亲眼看到他的痛苦神情,受到当时他那神情举止的感染,那她很可能会更加怜悯他的。但是,埃莉诺既不愿细说详情,也没有这个愿望,免得激发母亲的感情,就像当时她自己起先产生的那种感情一样。经过再三考虑,她心里变得镇定下来,对威洛比的功过有了清醒的认识。因此,她只肯说清简单的事实,是什么就说什么,还它本来面目,不能大发善心地添枝加叶,以免引起母亲的误解。

    晚上,大家聚到一起的时候,玛丽安又主动说起威洛比。不过,这显得颇有些费力,她先是坐在那里忐忑不安地沉思了好半天,到后来终于开口,满脸通红,声音颤颤抖抖的。

    “我愿意向你们俩保证,”她说,“正像你们希望的那样,我一切都想通了。”

    达什伍德太太刚想用慈爱的安慰打断她,不料埃莉诺还真想听听妹妹的不怀偏见的想法,她急忙做了个手势,母亲才没出声。玛丽安慢吞吞地继续说道:

    “埃莉诺今天早晨告诉我的话,使我感到极大的宽慰。现在,我终于听了我一心期望能听到的话。”霎时间,她的声音哽住了,但她立即恢复了镇静,以更加平和的语气接着说道:“我现在感到绝对满意。我不希望有什么变化。我知道了这一切之后——我早晚总会知道的这一切,再要和他在一起是决不会幸福的。我决不会信任他,尊重他。任何东西也无法消除我的这种情感。”

    “这我知道,我知道,”母亲嚷道,“跟一个放荡惯了的人在一起怎么能幸福!他破坏了我们最亲爱的朋友的安宁,伤害了一个天下最好的人,谁能和他在一起?不,这样的人是决不可能给我的玛丽安带来幸福的!她的丈夫应该感觉到她的良心,她的敏感的良心。”

    玛丽安叹口气,重复了一句:“我不希望有什么变化。”

    “你考虑问题的思路很对,”埃莉诺说,“一个有头脑、有见识的人就应该如此考虑问题。大概你和我一样,不只从这一事件,还从许多其他事件里悟出了一定的道理,以至于认识到:你若是同他结了婚,肯定会陷入百般烦恼和重重失望。在这种情况下,凭着他那反复无常的感情,那是维持不下去的。你倘若结了婚,肯定一直是个穷光蛋。他挥霍浪费,这连他自己也承认。他的所有行为表明,他简直不知道什么叫自我节制。就凭着那么一点点收入,他的需求量那么大,你又缺乏经验,一定会带来种种苦恼。这些苦恼决不会因为你事先完全没有想到而有所减轻。我知道,你一旦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你的自尊心和荣誉感就会促使你想着法儿的节俭度日。也许,当你只是对自己节衣缩食的时候,你还可以尽量节省,但是超出这个限度,—─况且,你就是一个人节省到最大限度,又怎么能阻止你们结婚前就已开始的倾家荡产!超出这个限度,如果你试图要减少他的物质享受,尽管极其合情合理,难道你就不担心,你不仅不能说服这样自私的人,反而会使你驾驭不住他的心,让他后悔不该和你结婚,认为是因为和你结婚才连累得他陷入这样的困境?”

    玛丽安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她重复了一声“自私”这两个字,听语气意思是说:“难道你真认为他自私吗?”

    “他的所有行为,”

    埃莉诺答道,“自始至终都建立在自私的基础上。正因为自私,他先是玩弄了你的感情——后来,当他自己也倾心于你的时候,却又迟迟不肯表白,最后又离开了巴顿。他自己的享乐,或者说他自己的安适,才是他高于一切的指导原则。”

    “确实如此。他从来没把我的幸福放在心上。”

    “现在,”埃莉诺接下去说,“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懊悔。他为什么要懊悔呢?因为他发现事情不合他的心意,结果没有使他幸福。他现在的境况并不窘迫——他还没有遭到这样的不幸,他后悔的只是娶了那个女人,一个性情不及你温存的女人。然而,难道因此就能说,他娶了你才会幸福吗?那会出现别的麻烦。他会为金钱问题感到苦恼。目前只是因为不存在这个问题,他才认为无所谓。他本来想娶一个性情上无可指摘的妻子,但是那样一来他会永远陷入贫困。他也许很快就会觉得:对家庭幸福来说,有了固定家产和高额收入所带来无穷无尽的物质享受,甚至比一位好脾气的妻子要远为重要得多。”

    “这我毫不怀疑,”玛丽安说,“我没有什么好懊悔的——只恨自己太傻。”

    “应该怨你母亲不慎重,孩子,”达什伍德太太说,“我该负责任。”

    玛丽安不想让母亲说下去。埃莉诺看见她们俩都知道自己错了,放下了心,便想避而不再追究过去,以免搅乱妹妹的心境。于是,她又继续抓住第一个话题,马上接下去说道:

    “我想,从整个事件看,可以公平地得出—个结论——威洛比的—切麻烦都起因于他最初对伊丽莎?威廉斯的不道德行为。这一罪恶是他的一切较小罪过以及他现在满腹牢骚的根源。”

    玛丽安深有感触地表示赞同。母亲听后就数说起布兰德上校受到的冤屈和具有的美德,说得很激动,那个热烈劲儿一部分是出于友情,一部分是出于有意而为。可是看样子,女儿像是没有听见多少似的。

    不出埃莉诺所料,她在随后两三天里发现,玛丽安的体力不像过去那样继续好转。但是,她的决心并未动摇,她仍然显得很快活平静的样子。这样一来,做姐姐的尽可放心了,妹妹的身体最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好起来的。

    玛格丽特回来了,一家人又聚到—起,在乡舍里重新过起平静的生活。如果说她们学习起来不像初来巴顿时那么劲头十足,她们至少在计划将来要努力学习。

    埃莉诺一心急于得到爱德华的音信。离开伦敦后,她就一直没有听到过他的情况,不知道他有什么新的打算,甚至不知道他现在的确切地址。因为玛丽安生病的缘故,她与哥哥通了几封信。约翰的第一封信里,有这么一句话:“我们对不幸的爱德华一无所知,也不敢违禁查问,不过断定他还在牛津。”这是他在来信中提供的有关爱德华的全部消息了,他以后的几封信里甚至连爱德华的名字都没提。不过,这并非注定要埃莉诺对爱德华的行止长久地无知下去。

    一天早晨,她家的男仆奉命去埃克塞特办事。归来后侍候她们吃饭时,女主人问他出去时听到了什么新闻,他顺口回答说:

    “太太,费拉斯先生结了婚,您是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