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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寂寥的房客(高殷)1

    上一章提要:...前所未有的丢脸,但这个意外同时也令身后那只怪物始料未及,这东西已经越过了抛物线顶点,根本来不及调整姿态,只能遵循规律落到起跳时算出的那个落点,超前苏然整整两步。怪物的这个错误,外加半周转身需要的时间,让苏金家十岁的老大儿子苏然,幸运地又延长了那么一小段寿命。但也仅仅只是一小段而已。看着眼前这个巨大、坚硬,在月光照耀下显示出浓茶褐色的……活东西,苏然真是觉得三魂去了两魂,整个人像堆泥巴一样软瘫在苜蓿丛,除了尿尿管,身上就找不到一块还能继续动弹的筋肉。他的喉咙完全哽住,无法发出哪怕......

    上二章提要:...。有一群过分激动的,甚至连跑带爬地冲到了御道的栏杆边,不顾满地都是乱滚的腐烂首级,一撸袖子纳头便拜。我可以自豪地宣布,我是当时冲在最前面那一个。然而,八道巡判并没有像那些金榜题名的状元一样,飘飘然地向人群挥手致意,恰恰相反,他反而被这份热情惹得紧皱眉头。“乐个蛋!”巡判一面烦躁地擦拭锏上污血,一面用锐利的目光扫过周遭人群,就像刚刚猎到开胃兔子的雄狮一样,把两排臼齿咬得咯咯响:“还没打赢嘞!关门、上墙、搬火药,谁他娘都别想闲,现在就给老子动起来!”我们毫不排斥这种斥责。比......

    上三章提要:...的肩舆。他将青苗踏平,任凭河流泛滥,将倒卧乡间的数万具残破尸体盐腌干渍,充作牙兵日常军粮……已被变异戎狄、各地起义折磨的焦头烂额的朝廷,无力再对其进行约束,西至关内,东极青齐,南出江淮,北至卫滑,鱼烂鸟散,人烟断绝,荆榛蔽野。方圆千里,秩序尽失。腐臭乘风广播,吸引遥远彼方那些贪婪的蝇群。殇帅们发现自己失去了对部下的控制,无论是构成疫疡的腐肉蛆蝇,抑或是组建旱魃的饿殍螽蝗,所有这些太虚产物纷纷掉头转向河淮,甚至更加向北,迈向了朝廷的心脏汴京。有耳朵的,对殇帅的咒骂充耳不闻,五官朽坏的,则......

    上四章提要:......

    上五章提要:......

    上六章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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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平元年八月十二。大齐东京汴梁皇城,坤宁殿东暖阁。

    已近午时。凯风在南向的十八扇窗口同时呜咽,穿透单薄莹白的双层窗纱,拂动藻井四面的绛红幔挂,将殿外那股躁动不安的热量,连同刚刚开始变得灼眼的阳光一道,带进这座对年轻的居住者来说,实在太过于宽敞的堂皇宫室。环绕这座东暖阁,走上一圈不多不少正好需要一百步,但分享这片广阔空间的,算上服侍的黄门宦官也仅仅只有十五人而已。

    曾经的太子高正道,现今的大齐皇帝高殷,此刻正手扶双膝,在靠北墙那张御榻上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朝臣们——不管是早朝时聚在垂拱殿的那群文武百官,还是此刻坐在东暖阁的这些机要重臣,一般都会把这个姿势叫做歇息养神,可是高殷自己从来不这么看。对他来说,一旦有外廷的朝臣在场,那他就只剩下了“非常难受”与“勉强忍受”两个选择,稍微打算调整手脚放松一下,谏言谏章马上就会劈头盖脑浇过来,比前年那场暴风雪都猛。/想在史书里被记载成明君,真不是件一般的难事。/

    一滴汗水悄悄在高殷耳后凝结,沿着精心修整、光溜溜仿佛蛋壳的脸颊顺畅滑下,没受任何阻碍便溜进了前胸那片稀疏绒毛。冰冷的汗水浸湿皮肤,难耐的麻痒突如其来,高殷差一点就被激得打哆嗦,靠着猛咬舌尖这才勉强忍下。/热,太热,穿的实在太热,/他在心中不住地抱怨,外面那件绛纱宽袖袍还算透风,可贴身穿着的皂缘绵绸单衣厚的实在过分,从今晨早朝到现在,至少从他身上吸出来两整斤汗。而那顶象征着天子威严,又高又厚又重外带闪闪发亮的通天金博山冠……真得感谢昊天上帝,还好散朝之后就能摘掉,让两个穿黄衣的宦官战战兢兢拿漆盘捧着。要是还在他脑袋上,那群六品太医现在早忙着开中暑方子了。

    六位枢臣没有注意到皇帝表情的微小变化,依旧坐在皇帝恩赐的胡床或者说马扎上,仔细传看高殷挑出来的三篇边地奏折。他们都是三品以上的贵官,全部拥有侍中或者散骑常侍的加衔,不过大热天又是在皇帝的寝殿,没有谁会迂腐到身穿全套官服,然后戴上附貂尾的进贤冠。圆领朱紫从省服,配上平脚文幞头或者交脚武幞头,重臣们一律都是这种轻便打扮,并且坐姿、动作全部随自己喜好,尚书左仆射杨愔甚至还把象牙笏板当成了扇子轻轻摇动。一旦没有殿中侍御史高声呵斥“失仪!”,他们松懈的速度还真是令人咋舌。

    高殷在心中只有羡慕。他希望御榻后面那两位宫女也能真的扇扇风,而不仅仅是举着比人还高的雀翎掌扇,干站着那里装样子发愣;他还希望自己能像以前那样简单戴个平巾帻,坐在靠背绳椅上与客人们谈笑风生,而不是直挺挺像座佛像一样坐北朝南闭嘴干等。但他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宫中的一切礼仪皆有定数,即便是远在他乡的父亲,在位的十年间也不过是改掉了那么几条。只要他高殷还是大齐皇帝,那他就得继续穿着规定好的服饰,坐在规定好的地方摆出规定好的姿势,同时还要面对永远没有尽头的奏章长河。千百年来,像磁石吸铁一样吸引无数人物前来争夺的皇帝之位,说穿了也不过如此。

    但是高殷不会放弃御榻。自从父亲把太子之位交给他,大齐皇帝就成为了他的责任。坐在御榻上,履行一个皇帝该有的职责,直到父亲从边荒之地归来——这是高殷自从去年十一月即位以来始终恪守的信条。为了把皇位坚守在正统天子手中,高殷在今年二月不惜披上自己最讨厌的铠甲,与开国元老平原王段韶、领军将军韩凤,以及自己的亲六叔常山王高演武装对峙,最终将这群发动政变的野心家连根铲除;为了让普天之下明白大齐皇位并非虚悬,明年春闱,他还要亲自为赶来参加会试的众多举子出题,然后在殿试上钦点三甲,让庆贺进士及第的爆竹焰火,响彻纵贯京师中轴的整条御街。

    到那时候,会有多少首新诗赞颂天子?又会有多少首新词吟咏盛世?古镇上不起眼的一处小桥流水,都能让随便一个诗人洋洋洒洒写出来满纸绝句,来自六镇十八行台二百六十州郡的上千举人,加上由文林馆高士亲自授课的国子寺国生,到时候进入这巍峨宏伟的宫殿,聆听天子恰到好处的点评,文思又当如何泉涌?

    想着这些,高殷仿佛已经听到了进士们的长啸与歌唱。他把目光投向南面的碧窗,花了一段时间让瞳孔适应从窗棂投下的光柱,努力让自己看得更远。大内皇城是座规模宏大的建筑聚合,一座边长整整七百步的城中之城。它拥有全长十里的朱红外墙,林立的哨楼每天准时响起暮鼓晨钟;它拥有层层高筑的广阔陛阶,上千名顶盔贯甲的宿卫羽林分列其上。大庆殿、紫宸殿、垂拱殿、文德殿,成百座巍峨宫殿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斗拱繁密胜过最细致的编织,双层飞檐仰起最骄傲的翘脚,紧密连缀的上亿琉璃瓦青黑坚硬、滑润细腻,唯在此处,方能寻到真正的龙鳞。长久地住在这座皇宫,有时候竟会遗忘它的惊人规模,但只要迈动双脚走出宫门,沿着汉白玉扶拦踏上青砖铺就的地面,那股渺小感便会难以抑制地一下涌出,让人打从心底为当年的营造者发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