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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潜龙勿用

    当天,申屠景纯在街上买了五斤红豆,独自一人四处随意溜达。到夜深之时,偷偷潜入县衙后园,将红豆尽数洒在地上,又悄然离去。

    等到天明,嬴县令起来穿衣洗漱,来到后园活动,却见四周墙下、石后、花丛中,遍布红衣妖怪,足有数千人之多。这些红衣妖人不言不动,近看则无,远观则现。

    嬴疆吓得心惊胆战,直觉得宅中闹鬼,惶惶不可终日。惊怖间,想起申屠景纯,忙命人去寻找。待申屠景纯随侍从来到后园,嬴疆忙述说咄咄怪事。

    申屠景纯笑道:“大人别慌,且容我卜上一卦。”

    只见他掐指默算,片刻后对嬴疆说道:“大人,恕我冒昧!这府中有一邪祟妖女,闹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欲要驱灾辟邪,便立刻将这妖女卖掉,当可无事。”

    嬴疆怒问道:“是何人如此大胆?先生但说无妨。”

    申屠景纯道:“正是大人平素最宠爱的侍妾碧玉,大人应立刻派人出西门,行约五里,见大柳树而止。在树下找一男一女两人,将碧玉卖给他们。切记,万不可讲钱论价,拿了钱便马上回来,莫要多言。”

    赢疆思虑再三,终于忍痛割爱,照申屠景纯所言,派人领碧玉出门而去。

    且说陆英与朱琳琳正在城西大柳树下乘凉,心中不愿相信申屠景纯所言。但又见过他昨日之举,难免将信将疑,说着闲话等待验证究竟如何。

    约至辰末巳初,看到自东驶来一驾马车,到得大柳树下,驭手停下车上前问道:“二位,我家主人有一婢女转卖,请出个价钱吧!”

    朱琳琳目瞪口呆,默默拿出手中十余枚钱币,低头看了两眼,不好意思地望向驭手。

    那驭手如蒙大赦,施了一礼,从马车上扶下泪盈盈的碧玉,带到两人身旁,交上奴籍契约。伸手接过十余大钱,转身驾车匆匆离去。

    陆英与朱琳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那哭哭啼啼的女子,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幸亏过了不久,申屠景纯来到此处,与他们结伴往北行走。出了余杭县界,将至苕溪,

    申屠景纯道:“此处离义兴郡城不远,陆郎料将遇到旧识,可否愿带上在下,跟你沾一点光啊?”

    陆英说道:“我在义兴郡并无旧识,先生恐怕算错了!”

    申屠景纯笑道:“若是在下算错,自当知趣远离。陆郎不必相疑,只等到了阳羡地界,那旧识自会来寻你。并非请你上门求他。”

    陆英只好应下,实不愿得罪这神鬼难测的申屠先生。

    经山过川连日北上,又乘舟泛于太湖,湖西即义兴郡城阳羡。这天在湖上,申屠景纯朗声吟诗道:

    “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

    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

    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

    灵溪可潜盘,安事登云梯。

    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

    进则保龙见,退为触藩羝。

    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陆英听他诗意,既仰慕庄周身为漆园吏,却不受王召之洒脱,又歌颂老莱子之妻不贪图富贵的操行。

    还将易经乾卦爻辞,“潜龙勿用”及“见龙在田”化在诗中,又说大壮卦“上六羝羊触藩”之困顿。愈发捉摸不透其人,只得暗暗防备,且看他怎生行事。

    四人到了阳羡登岸,已是数日后傍晚。申屠景纯找了一家庄院借宿,草草用过晚膳,在左右厢房中各自安歇。第二日天刚亮,即有庄客送上热水、棉巾、粗盐等洗漱之物。

    朱琳琳正自纳罕,今天待客态度为何如此殷勤,便听得门外人马喧嚣,有二三十名壮丁依次进入院中立定。

    其后一人宽袍博带,头顶乌纱巾帻,脚着丝履,身材颀长,面容俊朗。笑意盈盈来到堂前,朗声道:“华亭,好久未曾谋面,想煞愚兄啦!”

    来人正是义兴周氏长房长子周启周孟光,他昨夜听此处庄客奏报,有一位年轻英俊的道士,携带一位妙龄少女入住庄园。

    一猜便知是最近在京师风头正劲,与王国宝爱子争夺朱家女公子的陆华亭。前些时日就听闻他二人出京游玩,不想今日到了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