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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故事夜

    鹿屠门,梓曜院。

    已是入夜了,圆月高悬,斜斜挂在树枝之上。有风不时吹拂而过,地面之上,那些或浓或淡的泼墨剪影明明灭灭,摇摇晃晃。

    惊虹潭横跨三个院,并接临鹿屠斋。而此处,便是梓曜院惊虹潭边。

    潭水每至夜色便更显宁静不惊,金黄色的波光在月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潭边向上,一条曲折小径,路尽头,是一座低矮的草庐,在一片金碧辉煌的鹿屠门之中,这座草庐就映在无限奢侈繁华当中,遗世独立。

    潭边立着一道男子人影,颇为瘦削,他负手临于潭边,自此处向远处望去,以他的眼力,仍不能见鹿屠斋或其余两院的一丝轮廓,可见惊虹潭之大。纵使在白天日头正恰之时,凭目远望,也仅能隐约观得宫殿数座,分布寥落,如此而已。

    人影站在此处已有一段时间了,一动未动,像是一座石雕刻像,夜夜守望碧潭,沐浴圆月光华,飘然欲仙。

    似是又过了许久,又似是仅仅只是一瞬,在曲折小径之上,又出现另一道人影。身形婀娜,体段阴柔,行动之间,长衣飘飘,竟是一位女子。

    只见女子缓缓飘至潭边男子身后,而男子像是未曾发觉一般。女子在靠近人影处才停住,立于他身边,同他一道,面朝黛绿似墨的潭水。

    男子亦无所动,连脸都没有转过来。他只是叹口气,声音低沉道:“我再待一会就回去了,你又何苦追出来呢。惊虹潭边夜里凉,你身子本就娇弱,可莫染了病。”

    女子伸出手,慢慢探向男子的手边。男子方才低头看一下,又望一眼身边女子温暖的笑脸,反手抓紧了女子的手。

    女子微微一笑,便若昙花入夜盛开,明艳动人。她声音格外柔和,就仿佛最轻拂的微风,方开口,便令人不觉沉迷。女子道:“一山,自你从鹿屠斋归来,便一直立在此处,便连午饭晚饭都尚未食用。门内到底发生了何事啊。”

    男子略一侧脸,月光倾洒而下,将他的脸庞都染成晕黄。而借着月光,方看清此人乃是梓曜院院主,丁一山。

    他一手轻轻抚摸女子玉手,目光却迎向惊虹潭深处,道:“今日掌门师兄于鹿屠斋召集我们五位院主,却是因为逸夜在外为人所害,其伤之深,令人不禁心生怜悯。”

    女子亦是轻轻一叹,道:“此事掌门于午后已报于全门弟子知晓了,我方才听闻之时,也是震惊异常。想十年之前,逸夜身为鹿屠门大弟子,何等意气风发。但对于我,也还是毕恭毕敬,不敢丝毫逾礼。当时我便知晓,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但是奈何天妒英才,逸夜无辜遭人袭击至此,实在可怜。”女子说完不断摇头,眼角于月光之下微微莹亮,竟是流下泪来。

    丁一山伸手为女子抹掉腮边香泪,无奈道:“逸夜是我们眼看着长大的,从十岁懵懂少年长成修为高深的高手。只是十年前奉掌门之令下山历练,方才与他逐渐相隔。原想十年已过,逸夜便要归来,修为必再上一层楼。可谁曾想…,唉。”

    女子静静听完丁一山的话,将头默默的靠在他胸前,轻声道:“一山,凡事都往好处想吧,无论如何,现在逸夜的姓命无忧,只是伤势甚重,暂时昏迷而已。想天下之大,若是遍访名医,或许还可令逸夜恢复也说不定呢。”

    “此事说来轻巧,却哪有这般容易。”丁一山抬头遥望鹿屠斋的方向,像是跨过渺渺惊虹潭看到刘逸夜般,道,“修行至掌门师兄这般地步,就算是相较于一般神医也不遑多让。而逸夜之伤,就连他都束手无策。而且,逸夜一直如此昏迷还算尚好,若是一朝清醒,怕是却再难以活下去了。”

    女子陡然一惊,看向丁一山,奇道:“这却是为何?”

    “你想啊,逸夜如今已算是废人一般,而今沉睡,尚且罢了。可是一旦他醒来,明白自己的处境,以逸夜的性格,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丁一山顿一下,沉吟许久,才又慢慢开口道,“而且,想来逸夜已经知晓害自己之人是谁,可他却既无法说,也无法写,更无法辨认,也就是说,他空知道自己仇人是谁,却再无法告诉其他人。这样的痛苦,却比杀了他还难受。”

    女子细细体会丁一山的话,亦觉得深有道理。她眼神温柔道:“如此看来,却是苦了这个孩子。一山,便是因了逸夜,你方才如此伤心,夜半游荡至此吗。”

    无声抱紧了身边女子的娇躯,丁一山苦涩笑一声道:“我虽担忧逸夜,但毕竟他是掌门师兄的大弟子,而非我梓曜院弟子。要说为他悲伤至此,却还轮不到我。”

    女子眼中登时闪过奇光:“既不是为了逸夜,那却是为何呢。难道还有何比逸夜之事更令你感到烦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