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五十九章 硝烟之后

      眼见如此,赵程也不再坚持了,他无奈的挥挥手,什么也没说。军船上的将领和舵手会意,慢慢地,火弹投掷器停止了发射,卸下了它作战的戎装,重新回到静默的状态。军船的舵手收锚起航,离开了这个让人伤心的战场,它们向着易州军星罗棋布的船队停泊的大江江面,行驶而去。它们还会回来的!

  这时,赵程走过甲板,看着一个一个跟着他登上江岸,又跟着他撤回到军船上的军士们,他们头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黑漆漆的,整洁干净的军服已经全然没有了出征时的风采,上面满满都是九死一生的血泪印记。赵程拍拍他们的肩膀,聊做安慰,微微抬抬头,看看他们依然斗志昂扬,依然闪耀着对胜利渴望的眼神。他不太敢看他们,虽然说小试牛刀就一败涂地,但是作为先锋船队的军士本就是敢死队,为大部队探路,可是惨败依然让赵程心怀愧疚,敢死队就一定要死吗,敢死队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吗。

  赵程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他走进了军船的指挥舱,过去的已经不能更改,沉浸在过往的悲痛中不会对未来要做的事,有任何裨益,只是徒劳的在情感的漩涡中沉沦。他现在要好好思考下,如何破解皇甫香为它们准备的这一揽子死亡套餐。

  经过一场喧嚣的血与火的战斗之后,陶州江防阵地渐渐安静了下来。这漆黑的黑夜好像就是为了这场战斗而生的,不然为什么在战斗结束的时候,黑夜也急不可耐的要慢慢撤去了。配合着黑夜渐行渐远的步伐,燃烧的火焰也渐次熄灭了,只留下几缕有的没的,高的低的袅袅青烟,表示着它曾经来过。在这样人们自相残杀的日子里,太阳是绝不肯露一丝一毫的脸面的,太伤感,所以大江也配合着满是阴云的天空,给自己的江面笼罩上了一层薄纱。如果不是天上的阴云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让它心烦意乱,它更愿意为它的江面披上婚纱,“爱要坦坦荡荡”,它不吝惜向世间万物展示她的美。大江江面上一片薄雾绵绵,一眼望去,像极了满是仙气的神仙境界,但是仙境,该不会有血与火的杀伐吧。

  陶州的江防阵地上一片烟雾缭绕,原本呼呼燃烧的火焰,现在也变成了有一下没一下的苦苦坚持。自我毁灭的焚烧又怎么能够持久呢,况且还有清晨江边厚重露水的围剿,过不了多长时间它就会自然而然地烟消云散了。但是,检查着战斗现场的中央军军士们似乎不愿意给它们自我了结的机会,只要看到还有在扑朔着的火苗,便会径直走上前去,用力的踩灭。

  踩灭火苗,只是他们巡视战场的一个小目的,主要的目的还是要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易州军。能够救下来的便救下来,这是一个生命啊,如果实在是伤得太重,苟延残喘也不会续命多长时间,就做个好事,帮助他们了解这一世所受的苦难。往伟大之处说,这是珍视每一个生命,有仁爱之心,毕竟,朝堂的争斗和军士没有太大关系,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军令如山倒”;往功利之处说,这是在做给和他们交战的易州军,以及陶州和易州两地的百姓们来看的,他们不是虎狼之师,而是有仁爱之心的正义之师。对待待宰的羔羊尚且如此,如果是兵强马壮的他们愿意真心实意的来投诚,所受到的礼遇更甚。

  稀稀落落的中央军军士们,全神贯注,仔仔细细地在东倒西歪,层层叠叠的尸身之间翻查着,不是会有一两个还能救活的易州军军士被抬出战场,也不时的会有一两个已经没有希望的易州军军士被送上最后一程。江岸边,血与火交割的战场,弥漫着从大江江面吹来的风的清凉气息,也混杂着人的身体被烧焦的焦糊味,掺杂着人体血液外溢,流淌在身上,流淌到地上的血腥味,还有江岸土地被从天而降的火球砸出大坑的,或浓或淡的火药味,和土壤本身的厚重的泥土气息···这各式各样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着实不是令人心神愉悦的阵阵清香。

  一双银白色的战靴,轻盈矫健,不紧不慢的,在尸横遍野的江岸阵地上穿行,每一片它走过的湿润土地,都会留下一串优雅曼妙,却又坚定殷实的脚印,这一连串的脚印像极了被平放在地上的风铃,可惜的是,江岸的轻风吹过,并不能拨动它们,不然这一定会是所有江岸上的军士们听过的最动听的乐曲。银白色战靴的主人很爱惜它,你看,它穿过这么长一段湿漉漉的阵地,竟然鞋面还是干净如初。不仅如此,主人身上银白色的护甲也是光鲜亮丽,不染尘埃,身后的白色披风被吹来的轻风轻轻撩起,即使没有温润和煦的阳光的加持,它依然是像绸缎那样飘逸,那样光滑,那样引人注目。这是皇甫香。

  皇甫香走到一个横躺在阵地上,身前插着几根弩箭,已经死亡多时的易州军军士身旁,收束起她身后的披风,蹲下身来,仔细地查看着他身上所受的创伤。仔细看了一会儿,她缓缓伸出手来,用力地拔出了插在他胸膛上的一支弩箭。弩箭被拔出,带出来几行死气沉沉的黑血。皇甫香把这只弩箭放在眼前,细细看了一下,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

  “这箭上的毒,是最终致命的。这几根零零散散分布的弩箭,都不足以夺取他的性命,这箭上的毒,才是最根本的。再加大剂量吧,让效果更显著些。”

  说着,她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箭扔到了地上。

  “是,姐姐放心,这件事情我来安排。”

  应答的是皇甫香的随从,一直跟随在她左右的,她的副将,闺蜜,倪霜。与皇甫香一袭银白色的战甲装束不同的是,倪霜的这一身装束是深紫色的。所以皇甫香看起来是飘然若仙的仙子将军,倪霜看起来却是冷血无情的铁血将军,也难怪,身为主将的皇甫香,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簇拥着,保护着,而倪霜是要冲锋陷阵,奋力拼杀的。就在这时,皇甫香开口询问道。

  “昨晚战况这么激烈,我们的人损失了多少?”

  “回禀将军,战况虽然激烈,但是我们的军士并没有和他们有面对面的交锋,只有一死一伤。”灰头土脸,满脸的沧桑和疲惫的值守将官饶德凯淡定地说道。

  “这么少!这一眼望去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的尸身,居然没有一个是我们的人?”一旁的倪霜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小霜,不用大惊小怪啊。这么大的损失和伤亡,都是被火弹和弩箭造成的。我们的军士又没有和他们正面接触,这样出人意料的伤亡数字,说起来也是完全正常的。”皇甫香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含着笑地看着满是疑惑的倪霜。说着说着,又看向了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值守将官饶德凯,他一直在热切的期盼着主将的夸赞。当然,皇甫香没有让他失望。她抬起手来,拍拍值守将官饶德凯的肩膀,赞许地说道。

  “做的不错,你指挥的很好!”

  听到皇甫香的赞许和认可,又加上随着她的手臂迎面而来的淡淡清香,值守将官饶德凯满心的愉悦和欢喜,一扫之前的沧桑和疲惫。皇甫香话音刚落,值守将官饶德凯便兴致高涨,急不可耐,头头是道地说起来。

  “谢将军夸赞!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但是,依末将所见,昨晚易州军只是试探进攻,并没有投入很大的兵力。而且,末将明显感觉他们是准备不足,他们不仅没有踏板或者横梯什么的来跨过我们的壕沟,就连弓弩手都没有准备。末将觉得,他们就是一心想要冲到我们军士的脸上来,来和我们突脸打,所以被我们的壕沟阻截之后,便撤去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伤亡这么少的原因。”

  “只是试探的进攻,先摸清楚我们的防御阵地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再有针对性的做好准备和克制,选定一个合适的时机,大举进犯。”听完皇甫香和值守将官饶德凯的话,倪霜幽幽地说道。

  “对面的主将是谁,知道吗?”皇甫香看着值守将官饶德凯,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