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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怪胎一出天转晴

    出生那天,娘已经在炕上挣扎了一整天,粒米未进。爹既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躁动不安,又像缩成一团来回小跑的大猩猩,不断搓着手,口中念念有词:“孩他娘,你可要坚持住,这可是咱老杨家的根啊!”“孩他娘,痛了你就大声喊,大声叫,可别忍着啊!”

    娘起初还痛得大声叫唤,在这样的天气里额头热气腾腾,仿佛在修炼什么化功大法。但被我折腾了一天,傍晚时分,她便气若游丝,只能小声呻吟了。她附在爹耳边,像蚊子哼哼道:“孩他爹,你快,快去把孙寡妇请来吧,我看,我是生不下来了,请她来,多说,多说点好听的。要不,把麦穴子里的几个鸡蛋带上!”

    爹一听直跺脚,加快了来回小跑的频率,粗糙的双手用力地抠着头皮,几个虱子便在指甲缝里蠕动着。生怕娘听不到,他大声叫唤道:“孩他娘,不是俺不去,要去俺一早就去了,你看这狗日的天气,到孙寡妇家还要翻过那座山头,一不小心掉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暂且不说。就算俺去了,孙寡妇也未必肯来啊,难道还要俺把她五花大绑扛回来不成,你说,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寡妇,传不去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娘听到爹喋喋不休的借口,一口气没上来,眼睛直上翻,嘴角也在抽搐。爹急了,头脑发昏,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娘的肚子上。正叫因祸得福,娘使出最后的力气痛苦地哀嚎一声,昏了过去。紧接着就听到我委屈的嚎叫声,我竟然被爹一巴掌给拍了出来。

    爹迅速地剪断脐带,用破布包裹着我,也不管我身上的污秽,便把我放在娘的耳边,带着哭腔大声呻唤道:“孩他娘,你醒醒,醒醒,快看看咱们的孩子,长得多像你啊,还是个带把的,你睁开眼看看吧,孩他娘。。。”

    也许是爹的呻唤感动了上苍,也许是我的哭声感动了阎王,最终把娘从鬼门关唤了回来。娘缓缓睁开无神的双眼,嘴角浮现一丝微笑,然后又无力地闭上。

    爹把我放在一边,赶紧端过来提前准备好的白糖水,给娘 灌了下去。过了好半天,娘才有气无力地把我从爹的手里接过去,微笑着看我,我停止了哭泣,也静静地看着娘。

    娘吃了本来打算作为孙寡妇接生礼的几个鸡蛋,修养了三天,才慢慢恢复正常人的容貌,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红润。每次看到娘哭,爹都会信誓旦旦地说:“这个兔崽子,以后要是敢对你不好,看俺不打断他的腿!”

    娘这时便会瞪爹一眼,生气道:“就知道打打打,我和孩子身上的手指印到现在还没消哩!”

    原来爹把我拍出来的那一巴掌用力过猛,娘肚子上被打出了五个手指印,当然我的屁股上也未能幸免。起初他们还以为是胎记,当看到是五个手指模样的胎记时娘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对爹咬牙切齿的。

    我的平安降生给这个家庭带来欢乐的同时,也给娘留下了腰痛的病根。每到冬季或是阴天下雨的时候,娘的腰便会莫名其妙地痛起来,说是风湿,看了几个大夫都说不是,也查不出什么病根,好像被鬼捏过一般。

    大雪封山已有一月有余,交通中断,天寒地冻,我家口粮也越来越少,有上顿没下顿的。娘的奶水,早就被我吸干了,胸前仿佛挂着两个空空的奶袋子。他们喂我喝稀粥,自己一天就吃一个玉米窝头,现在想想娘的腰痛肯定和营养不良有关。

    好心的邻居有时也会伸出援助之手,但爹是天生爱面子的人,他怕欠下别人的人情以后还不清。总是支支吾吾地说:“他大伯,你的好心俺们领了,俺们的口粮还够熬过这个冬天的。”

    “他婶子,你的好意俺们也心领了,看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哪里会营养不良?这鸡蛋还是拿回去留给俺侄吃吧。”

    好心的邻居一走,娘哆嗦着手指着爹,气得龇牙咧嘴道:“犟种,都到这时候了,还放不下你那狗屁面子,面子能值几个钱,今天你就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