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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曲终人未散

    也许是真的累了,也许是湛海的话有种抚慰人心的魔力,总之那一晚芙蕖睡得极为香甜,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醒来后,芙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马上一个激灵,猛地挺身而起。她披衣匆匆下床,走出房门,却看到湛海和芙凉两个人正在不紧不慢地吃早饭。

    “你们为什么不叫醒我?”芙蕖皱着眉头语带责备地说。

    “姐,湛海哥说你太累了,让你多睡一下。”

    芙蕖听罢,瞪了此刻正在喝豆浆的人一眼,然后一把拉过芙凉,匆匆往门外走:“快点,别磨蹭了,灵堂都还没弄,还有一大把事情要处理。”

    话刚说完,却听见那个喝豆浆的人说:“灵堂已经布置好了。”

    芙蕖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湛海,不敢置信。

    “一大早就过去弄了,等你醒来再去,太阳都下山了。”

    “就你一个?一大早?”

    “那倒不是,小凉也去了,毕竟是你家事,我也不好做决定。”

    “哦”芙蕖淡淡地应了一声,她本来想对他说,他大可不必如此奔波,天还没亮就去殡仪馆了,但是一想到他似乎并不喜欢她说这样的话,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这时,湛海拿过一个面包,塞到她手里,然后牵着她的手就走了:“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早点把事情做完,也算是了却了一桩身后事。”

    虽然湛海说灵堂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可是芙蕖仍旧不放心,一路上不停地问:“花圈呢?元宝蜡烛呢?还有寿衣和墓碑?”

    “好了,好了,都好了。花圈已经送过来了,寿衣已经帮忙穿上了,墓碑已经运到墓园管理处了,什么都处理好了。”

    “就你们两个?就这几个小时?”

    “有钱能使鬼推磨,多给他们一些好处,总会有人愿意做的。”

    郑父生平声名狼藉,交的也多是酒肉朋友,且政府最近也在扫黑,所以,去见他最后一面的多是往日里的亲戚,真正到场的朋友,都没几个。

    来的人少,告别仪式也很快就结束了,几个法师草草做了超度的仪式后,郑父的尸体就被推到焚化间里,准备焚烧了。

    这期间,湛海一直陪伴在芙蕖的左右,未曾离开。在灵堂里做告别时,他身份未明,所以并没有在灵堂前露面,可是幕后的统筹调度,一直都是他进行。后来尸体火化时,他更是事无大小,全部包揽在身上,让芙蕖姐妹俩只需坐在一旁,偷闲就行了。

    到了下午,整个葬礼终于进行完毕,此时天色欲晚,晕红的夕阳远远地挂在天边,一眼望去,像女人手上的红蔻丹。山上风多,阴凉,最后一把土添完之后,湛海就拉着芙蕖的手要离开了:“走吧,入夜以后不吉利。”

    临走前,芙蕖又去了一趟母亲的墓前,看着大理石镶嵌着的那张黑白照片,看着黑白照片里淡雅地笑着的女人,忽然悲从中来。她知道,从今以后,她身边也只得妹妹一个亲人了,她要和她相依为命,她要和她风雨同路,她是她的唯一,而她却不是她的唯一,终有一天,她的这个妹妹是要结婚的,到那时将会有一个男人出现,接过她的肩膀上的担子,替她照顾妹妹,到那时,那个唯一的妹妹将会将后半生的精力,将她所有的心血都放在她组建的小家庭上,而她则会成为她最重要的人之一,而不是唯一。

    所有的一切都将离开,母亲这样,父亲这样,而她,芙蕖看了看母亲旁边空着的穴位,而她,也这样。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之后,芙蕖拿出手机,拨通了齐律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之后就被接通了,耳旁传来了齐律焦急的声音:“怎么样了?芙蕖,你还好吧。”

    “我很好。”

    听到芙蕖的话,齐律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你很好那就好了,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要活在当下。”

    “嗯。今年的清明你有空吗?”

    “怎么?你想……”

    “我想,无论如何,你总得见我母亲一面的。”

    “哎”这一次轮到了齐律在叹息:“对了,何教授说,他想代他女儿拜祭一下雅颂,到底是母女一场。”

    “再说吧”对于这个话题芙蕖似乎并不感兴趣:“人都已经走了,再谈什么母女情分就太虚无了,只能说她们缘薄吧。”不知为何,芙蕖总觉得母亲是她和芙凉的母亲,和慕瑰无关,现在冷不丁的有人要冒出来相认,即使作了古,她也觉得心里怪怪的,就好像某些东西要和人分享那样,不愿意。

    “那也罢,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有什么帮助,就打个电话过来吧。”

    “不用了”芙蕖淡淡地说,她看了看一直站在她身旁的湛海说:“有湛海在就行了。”说完,就和齐律互道珍重,挂了电话。

    从芙蕖开始拨电话起,湛海的心情就像此刻的天色那样,越来越暗,齐律,这个困扰了他好长一段时间,让他心绪不宁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了眼前。他弄不明白,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他忙进忙出了这么多天以后,芙蕖心里都还惦念着他,即使拜祭母亲,也不忘给他电话。

    然而,芙蕖的那句有他在就行了的话,又忽然将他心底的阴霾统统驱走了,他虽然还在为齐律的存在而烦恼,可是芙蕖那句下意识的话,还是告诉了他,他这些天的付出也并非白白浪费的,至少,她知道,在她困难的时候,在她孤苦无依的时候,有他在,就行了!

    挂了电话,芙蕖转过头对湛海说:“这是我母亲。”

    湛海点点头:“我知道,你们很像。”

    “那么,你是不是觉得,她和另一个人也很像呢?”

    湛海没有回答,他一脸疑惑,对芙蕖的问题不明所以。这时,芙蕖又转过了身,对妹妹说:“小凉,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听着。”

    芙蕖一脸严肃,芙凉也不敢怠慢,马上慎重地点头,侧耳倾听着姐姐将要说出的话语。

    “你不止我一个姐姐,我也不止你一个妹妹。你还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姐姐,可惜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人卖走了,那个人就是我们的父亲。”说到此,芙蕖冷笑了一下,似乎在自嘲自己竟有这样的父亲,也似乎在哀叹,自己半生命运和一母同胞的妹妹的截然不同。

    “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就是你很讨厌的那个慕蔷的姐姐。”

    此时,芙凉语出惊人地说道:“我知道。”

    芙蕖吓了一跳,眼皮跳了一下,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妹妹的陈述。

    “妈妈生前跟我说的,那时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芙蕖喃喃地说:“因为你从未表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