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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修罗

    刹那间,雅颂堂内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裴麟如一只从暗处猛然跃出的黑豹,带着凛冽的杀意,三两步间闪到了裴勋跟前,以雷霆之势狠狠地给了裴勋嘴角一拳。

    “咔嚓——”

    飞空的发尾打在他的侧脸,缭绕的黑丝之上,少年眉目间俱是冰封万里的寒意,一双黑眸更如飞射出千万把玄铁利刃,眼神所到之处,使人有皮开肉绽之感。

    他一把扯住裴勋的领袍往上拎,手背上青筋虬结,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与怒火。

    他和徐香晚虽无夫妻之实,但徐香晚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他都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裴勋怎么敢!

    裴勋顶了顶后槽牙,口中剧痛有些合不上,歪头吐出一口鲜血,从嘴角滑落,浸染了白色内领。

    那刻他被裴麟打的蒙了一下,下意识准备还手,但下一刻便清醒过来,知道是他伤了他的妻,被打一拳不算过分。

    但他也只肯忍下裴麟这一拳,下一拳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于是裴勋因欲还手而握起的拳头,在半途化势,同样一把拎住裴麟的衣领往内一扯,两人清瘦而精壮的身躯碰撞在一起,仿佛巨石相撞,瞬间天崩地裂,迸溅出惊心眩目的火花。

    见月原本就侯在堂外,听到声响后过来,看到她家姑娘倒在地上,手下殷红一片,瞬间丢了三魂七魄,浑身抖着扑向她家姑娘。

    “姑娘!”

    徐香晚呻吟了一声,忍着疼撑起身子,腰后火辣辣地疼,有碎瓷扎进了小臂,她轻拨下来后流下几道汩汩的血流,在臂上开出数朵血花。

    见月脸上湿了一片,手颤着从袖口拿出干净的帕子,强行镇定地给徐香晚包扎伤口。

    郑氏被堂内的场面震得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喉头,脚下一阵阵发软。

    地上躺着流血的徐香晚,脆弱得仿佛一折便能断,裴勋和裴麟又你生我死地咬在一起,桌椅被二人推倒在地上,天青色釉八宝瓶应声碎裂,迸溅起的碎片仿佛划在了她的心上,瞬间令她失声。

    她非出自将门,流血场面见的更是少,婚闹那次已经吓得她六神无主,更何况这次直接亲眼目睹了这两个修罗对战的场面,连脑袋里都一直嗡嗡作响,一阵天旋地转。

    郑氏扶着桌脚缓缓瘫坐在地,隔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恐慌地喊道:“别打了!”

    徐香晚被郑氏这一声也唤回了还有些恍惚的神志,她抬眼,见裴麟裴勋两人撕扯在一起互不相让,裴麟想拖着裴勋去空旷些的堂外打,扯的裴勋领口撕了一大片。

    裴勋的右腿是伤腿,吃痛在地上一点一点的,靠着左腿拼命抵地往后倒,可他力气明显比不过裴麟,裴麟一用力,裴勋就被生生拖了五尺,一路洒落点滴血迹。

    看裴麟那通身燃火的架势,是绝不会善罢甘休了的。

    堂外女婢纷纷尖叫出声,如惊鱼般往外逃窜。

    徐香晚心头猛跳!

    裴勋的伤腿不日就要痊愈,他身康体健之时尚且打不过受伤的裴麟,更何况现在还伤着一条腿。若是真的又打得裴勋半死不活,三房怎么交代?裴麟怎么办?

    郑氏站不起来,已经哭得呼天喊地,徐香晚咬牙扶着一旁的桌椅起身,甩开身后见月的阻拦和哭喊,毫不犹豫地追上前——

    男儿的拳脚不长眼,徐香晚对于裴麟裴勋两人而言,一只手便能拎起,裴麟握着她的手腕时都控制着力道,怕稍微用力手下细腕便会如琉璃般碎裂。

    谁都知道裴麟金陵疯狗这个称号不是空穴来风,只有林氏才可能制住他。

    现下林氏不在,徐香晚若是贸然扑上前,反而会被裴麟裴勋拉扯间所伤,到时候可能就不是流些血那么简单的了。

    徐香晚自然知道这些,所有人都在退,都在怕,可她不退,她不怕,她只想义无反顾地往前,到裴麟身边去,哪怕他可能会误伤她。

    她用纤柔的右臂横在两人之间,她身量不及两人,要踮起脚尖才能与两人的双臂持平,拉扯间腰间传来一阵阵刺痛。

    裴麟没有看她,眼眸虽然依旧黑如漩涡,但眼底已经猩红一片,满是血丝。

    满脸泛红,额上也凸出了青筋,仿佛快要爆裂。

    “裴麟,住手,住手!”

    徐香晚脸对着裴麟,她夹在中间,两人的力量挤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移位般。

    徐香晚被推的快要站不稳,她察觉到裴麟在用手肘将她往外推,试图将她推出两人之间。

    她是真的怕了,她真的怕裴勋出事,裴麟受罚。

    自徐香晚重生以来,除了丧母那次,这是她第二次怕得浑身颤栗。

    像柳枝般的柔臂在铁壁铜墙之间能拦得住什么呢?

    徐香晚她的整颗心都在震颤。

    就在快要被挤出二人之前,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双手环住裴麟的脖颈,紧紧贴上去,与他耳鬓厮磨,滚烫的肌肤亲密相触,如雷的心跳和喉头的粗喘声皆在耳边。

    她哭着哀求道:

    “裴麟,我怕,住手!住手好不好,住手!”

    一行清泪顺着裴麟的耳侧流入裴麟的衣领之中,直奔心口。

    许是被这行清泪灼烫了心口,裴麟恢复了些清明,他感到贴着他的温软正在微微颤抖着。

    她是真的在害怕。

    他一直觉得她平日镇定自若,还有胆子对他动手动脚,原来她也会为了他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