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松了,抹点东西就好
出镇约莫一里的驿道岔路口,
苏颜与小刀他们相对而揖,互道珍重。
临别时,苏颜口袋里的彩色的纸蝶又少了一只。
阳光洒在小刀的身上,只觉得温暖。
一直走了很远,苏颜仍旧能感受到小刀坚定的目光。
……
苏颜向着璃城的方向而去,他去璃山是帝都,他有要事。
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这些天耽误的日子,苏颜加紧了脚步。
远处的景色开始忽近忽远,两脚之间的距离忽长忽短,
这便是苏颜的要事,
他也有病,或者说他的身体也有问题。
他的问题其实比小刀的问题还难解决。
他修行境界忽高忽低,极度的不稳定。
高时知命,低时,就是一个普通人。
今天在青川刚好又是在全盛,所以才吓废了麻子,不然,麻子虽然恐惧来自心脏的那抹森然,却是怎么也吓不废的,最不济,麻子会试着逃走。
这也是为什么姑姑折了三只彩蝶,
师叔画了一道剑意。
就是防着他境界跌落时,否则,三位老师共同教出来的弟子这天下有几人能伤?
苏颜很好奇三位老师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在帝都谁又有办法,
但他知道老师们不会骗他,
于是便他来了。
……
苏颜不知道,在走后的第三天,
在他走过的驿道上吱吱呀呀的过来一辆破牛车,牛车真的很破,木头上早已满是虫眼和裂开的缝隙,
那些榫卯处早已松动,路上的小石头一颠,就是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左边颠左边响,右边颠右边响,不颠,还是一阵吱吱呀呀的响。
好像生怕不够吵闹,车上坐着的老头还拿着一把更破旧的胡琴咿咿呀呀的拉着,于是:
吱吱呀呀,咿咿呀呀,吱呀咿呀,吱吱呀咿咿呀的一阵乱响。
惹得旁边打着一把小黄伞的少女娇嗔:“哎呀,好吵,爷爷你就不能让人清净一下。”
老头一脸的讶异:“我这不是在练琴麻?”
接着又一本正经的道:“技艺一途,讲的勤练习,有道是,三天不练手生哇。”
黄衣小姑娘有些不依了,“练琴也不是这样吱吱呀呀咿咿呀呀的一阵乱响啊。”
“哦”,老头若有所思的意味深长的长长哦了一声:“是乱想啊,”
黄衣小姑娘一愣,登时俏丽的脸庞爬上一抹朝霞,老头这下子闯祸了,一只白白嫩嫩欺霜晒雪的芊芊玉手闪电般的楸住了老头三根胡须中的一根,看样子是熟极而流,这样的动作肯定重复过无数遍。
黄衣小姑娘杏眼圆瞪,气呼呼的看着老头不说话。
这下子老头焉了,连忙轻声温言相哄,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许了多少承诺才让黄衣小姑娘松开了手。
然后乖乖的将牛车停在了路边,拉车的青色老牛回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老头将车停好后,不知从哪里鼓捣出一个小铁壶,倒出里面的液体,往那些结构松动处随意一抹,然后手腕一翻,小铁壶神奇地消失不见。
费力的爬山马车,一脸讨好的笑:“结构松动了,抹点东西就对了。”
又想起了老牛刚才看他的那一眼鄙夷:“你个老货看什么热闹,还不快走。”
青色老牛人性化的摇了摇牛头,也不用指挥,自顾自地迈着八字步,重新开始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竟像帝王行于朝堂。
牛车竟也不再响。
老头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一把崭新的胡琴认认真真的拉了起来,
应着琴声,黄衣少女轻声唱了起来:“……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一场寂寞凭谁述,算前言,总轻负……悔不当时留住……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比起当日茶楼所唱,婉约怅然,低回处愁肠思绪,竟是合了几分词曲本意。
胡琴悠扬,歌声婉转,破旧的牛车迎着夕阳在驿道上慢慢消失在暮色里。
那些驿道旁边的田野里准备暮归农夫竟是没有一人看见,听见。
看见听见这牛,这车,这牛车上的人和胡琴与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