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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

    现在她同样没有出声,只是身着白衣、赤着双足,踩在屋中还因为春寒发凉的地面上。

    她怀中抱着她那把冰透的长剑,以剑柄靠在肩头,看起来是一副沉思悟道的模样。

    但只是一回眸间,狄飞惊便已有种她从九天之上神光一瞥,望进了污泥漩涡之中的他的错觉。

    她身上的颜色本就极少,少了青衣外披便更少了。

    发色的银白,身上的白衣,以及赤/裸在外的双足呈现出一种莹白如玉的状态,只有耳侧的曲形金钩与发间金环,还有那腰间的一缕彩绦是这一片皓白中的色彩点缀。

    但她身上有种并非视觉可见的浓烈颜色。

    就仿佛是一种妍丽到极致而反归于朴素的视觉撞击,交汇平息在最后的一片素色中。

    狄飞惊也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垂眸下落的目光看到她以如在云端的步履走来,更有一种心头一震之感。

    而这绝非因为昨夜难以言喻的梦境,才让他有此种感觉。

    “你似乎有话要说。”霍绫的声音在她脚步停下之后响起。

    “剑君明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眼前所见之色,他本在回到这他再熟悉不过的屋子之前,已经在头脑中预演过的说辞,在他的唇齿之间转圜,险些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双赤足停在他深色的长靴之前,有种异常鲜明的颜色对比。

    “那个糟老头子找你说了什么?”她唇角含着一缕微冷的嘲弄之色。

    狄飞惊很清楚,他跟雷损之间的对话绝无可能落入霍绫的耳中,却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有种被人剖开了心肺,将其中的弯弯绕绕都摊开在她面前的暴露感。

    “总堂主想劳驾剑君出手一次。但不只是为了六分半堂,也为了您。”

    狄飞惊的眼神清冷,其中的急湍淹没在了有些发暗的瞳孔之中。

    这种低头臣服,眼波明利的模样,让人很难怀疑他在说个假话。

    “所为何事?”霍绫继续问道。

    “为连云寨之事。”

    他话刚出口便以眼角的余光看到霍绫伸手似乎打算抬起他的下颌,让他直面着她说话。

    这是她已做了两次的“习惯”,却不是他在此时能经受住她目光打量的姿势。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了下来。

    只是当他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她的手,让自己的视线不必对上那双瞳色浅淡的眼睛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可能并没有让自己好受多少。

    他目之所及,霍绫那双裸露在外的脚与地面的木色同样有种鲜明的差异。

    甚至在他有此臣服之态的半跪中又朝前迈出了一步,正停在了他的手边,与他甚至已经称得上是比寻常人要白的手之间,还有一种颜色分别。

    这实在是个让他这本就心有杂念之人越发心神扰乱的画面。

    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平缓地说道,“连云寨戚少商手中有一份与官家有关的东西,这份东西被各方都盯上了。捕神刘独峰,诸葛神侯门下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以及九幽神君都已经前去了。”

    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狄飞惊既然要说服对方,便不可能什么都说明白。

    这一点留白正是六分半堂的余地。

    他开口的速度不快。

    这半跪在地,仿佛受制于人后发出的和缓沉静腔调,在周遭的一片安静之中,有种娓娓道来之感,更不至于让人觉得他怀有什么欺骗的心思。

    “剑君若知道九幽神君的话便应当知道,他曾经与诸葛神侯争夺过国师之位,如今卷土重来,自然还是这个目的。”

    狄飞惊继续说道,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要让自己的一字一句都说出口,而不露出分毫的端倪,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听说过这件事。”霍绫从侧面看得见狄飞惊喉咙续上这一口气时候的吞咽。

    这俨然是个此前所说,不过是在给他要说的最后一句做出个铺垫的信号。

    “我虽不知剑君目的,却从往日行事风格与近来所为看得出,您有剑定寰宇,肃清宵小之志。”

    狄飞惊眼中藏匿的种种情绪,在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风平浪静,却比之先前,更有种摧城之势。

    只是这道目光无人能看见而已。

    “既然那位九幽神君能有这个底气意欲争夺国师之位,剑君为何不敢一试?”

    “诸葛神侯能为,九幽神君能为,剑君同样能为。若无声望名分,也只会如昨日那般,对方小侯爷这样的人就此轻拿轻放,绝不能杀。”

    狄飞惊毫不犹豫地在此时抬出了昨日之事,为自己所言增加了一道筹码。

    “这是你的真心话?”霍绫闻言轻笑。

    半跪在她面前的青年鸦羽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让那张向下俯视的面容更多了几分孤寞的秀色。

    他说出口的话却不像这副姿态一般温吞。

    有些人的真话假话姑且不论,现在可真是有点意思了。

    “不敢不真,”狄飞惊答道,“请剑君与我出京一行。”

    这便是他的迂回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