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革履的属下微一低头，迅速退下。殷明彰翻文件的手停了停，随手把钢笔扔在纸页里，转头看见门外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黑红格子花纹的棉布衬衫，深色牛仔裤，松垮的双肩包，半框眼镜，没什么型的黑色短发。要说在巴塞罗那看到这么个纯种华国程序员的扮相可有些稀奇，此人的样貌与周围繁奢古典的室内装潢完全来自两个次元——然而他那种毫无所谓的气场又神奇地压制住了所有的违和感。

    自带领域，可能就是说的这种人。

    来者一拉椅子，把意大利手工的皮质家具当塑料凳子似的，一手从裆下扯住、大大咧咧岔腿坐下了，随后肩膀略一抖，让那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顺利落到身前，扯开拉链掏出一张对折的a4纸来，两根手指夹起往桌案上一丢，那薄薄的纸片就轻巧地飞旋到几份各种语言的文件中央。

    殷明彰瞥了一眼那a4纸，先没关心内容，挑眉不解道：“我下个月就回国了。”

    “顺路来的。”老黑左胳膊抱在包上，跟殷明彰面对着同一个华丽巨大的写字台，他右手闲得没事儿地勾开近前一个耀耀闪光的鎏金抽屉把手，低头瞅了眼，立刻默默关上。

    啊，枪。

    不该手贱。

    殷明彰似笑非笑，把文件重新掀到夹着钢笔的那一页，低头看下去：“您老搁哪儿顺路啊。”

    老黑注意力又转移到雕成兽首形状的象牙书立：“波士顿那边儿。”

    殷明彰这下真笑出来了：“哦，不是从西海岸来的，该夸你顺得好。”

    他草草翻到最后一页，拔开笔帽签字，然后把这份东西丢到一边，捡起老黑带来的纸页轻轻展开。

    纸上是一份报告样的东西，超高精度缩印的文字和表格密密麻麻。

    殷明彰倒是习惯了老黑的风格，大致浏览一遍，神色微动。

    “以前的战绩查不到？”

    老黑点点头，还是一脸神游的样子，隔了起码五秒：“……买号的。凌爷好像非常赞赏，不过他以为这是个老职业。”

    “我只能保证绝对是新人，连青训都没参加过。再具体的判断与我无关。”

    殷明彰饶有兴趣地又看回表格里的蚂蚁小字：“确实有迷惑性。你就专门为了这个来一趟？”

    老黑答不上来，直接摆烂点头。

    他其实只是想来看看人活得咋样。

    不过既然那些事已经解决，以后殷明彰的处境不会再那么危险了吧。

    老黑打量着房间里满绘的穹顶，没什么表情地转移话题：“发达了啊，老大。”

    “还行吧。”殷明彰淡道，目光遥遥落到窗外教堂上百年还未完工的塔尖上：“可算忙完了。”

    “那你要不要，”老黑犹豫了下：“再回来打？”

    室内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殷明彰垂眸，重新捞起钢笔：“……不了。”

    老黑也没再多劝，他不习惯置喙殷明彰的决定：“个人资料方面还要再查下去吗，他家庭情况好像挺复杂的。”

    “没必要。”殷明彰一目十行地看着文件：“到这里就够了。以后做事守守规矩。”

    老黑又是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继续没话找话：“那如果你想要更详细的数据报告，我之后整理好发到你终端。”

    殷明彰提笔划掉了几句：“不用麻烦，背景没大问题就好，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去看。”

    老黑恍然点头：“是我想岔了。”

    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殷明彰读得微微皱眉，然后不忘松开表情看了身边的兄弟一眼：“你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事直说。”

    老黑无奈道：“就是……买俱乐部的事啊，要不要跟凌爷商量商量？最起码能透个底，感觉他现在做什么事都……没信心。”

    “啧。”殷明彰顿时停笔，懊恼地扶了扶眉心：“忙忘了。我的。”

    老黑其人，凌爷只知道他在fcg是挂职，因为俱乐部似乎管不着他来不来上班——fcg根本没有技术部这个部门。但老黑的这个技术水平，绝对是一流的，凌爷偶尔拜托他爬的数据，连很多官方的电竞平台或者专业天梯追踪网站都查不太到，而老黑能直接整理出相当直观的图表，非常方便凌爷研究别队的bp和选手英雄池等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