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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 刻画在心

    这一晚,梁汐迷迷糊糊间编织了一场美梦,许晨安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梦里,梁汐生长在普通的三口之家,爸妈朝九晚五,而她入学求职,在最美的年纪遇见最倾心的人。她可以心无芥蒂的牵着许晨安的手,谈一场羞涩绵长的恋爱,不求风花雪月,但愿细水长流。她甚至希望亦安姐还有易浩东可以找对彼此相爱的人,只是开心与否,很随意的牵起身边的手。这场美梦,等待如亲人,呵护如爱人,相伴如友人,足矣。

    许晨安叫醒梁汐的时候,她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美梦之后,她倒真真切切的做了场噩梦。幸好许晨安叫的急,只是睁开眼,一切都烟消云散,纷纷扰扰的都不曾留下。

    坐起身,梁汐恍惚的很,许晨安给她披了件薄衣,便牵着她的手下楼。刚刚站在窗台边,瞥见院中大片盛开的麦秆菊,缤纷至极。

    许晨安的性子,是不会在意这些花花草草的。母亲最后的日子里,许晨安将她接到这儿调养。有一次,许晨安出差回到家中,院子里熙熙攘攘的栽种了很多花,可仔细一看,又是同一种花。许晨安莫名的烦躁,得知是母亲特意差人移植过来的,也不再说什么。紧紧扣着一片浅黄色的花瓣,母亲难得的在许晨安面前念叨,上学的时候,编着两条细麻花辫,穿着白衬衫,最爱盯着路边盛开的向日葵,黄灿灿的。好几次,霄灼从后面拍着我的肩,有时候只是轻轻的,有时候力道又很重,转过头去,他早已骑车远去,能看到的只是被风甩向身后的衣角。许晨安不说话,他听得出来,母亲真正缅怀的是那段青葱的有许霄灼的岁月。他好奇,为什么不干脆移植一些向日葵。母亲只是笑笑,霄灼说向日葵多土啊,以后给你种大片的麦秆菊。那时候的她还没听过麦秆菊,却无端的向往。母亲说她原本以为麦秆菊就像常见的菊花一样,她其实不喜欢,菊花看不见心,而向日葵却让人有种被呵护的感觉。

    花期还没过,母亲便离开了。以后每年麦秆菊盛开的季节,许晨安便安排人从不同地方运来大批的麦秆菊,新西兰的毛叶麦秆菊、南非的伞花麦秆菊还有新疆的天山麦秆菊。只是总在花还没谢的时候,便全部移走。独自凝视着这成片的花,许晨安有一瞬间觉得,许霄灼对母亲还是上心过的。至少很多时候,他会误以为盛开在眼前的就是向日葵。

    走到近前,梁汐才深吸一口气,好美的花。透过周边的树木,洒下的阳光丝丝缕缕,似约好一般,倾泻在松展的花盘上,枉若留恋尘间的仙子,细细打磨着这指间天地。这个时辰,很多株花都苏醒,也有些仍然拢缩着,想是夜间私会了哪只幽幽萤火,白天却空累了心。

    蹲在一株桔红色的大花盘前,微闭着眼睛,嗅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如蜻蜓点水后,慢慢晃开的涟漪,一圈一圈,波光粼粼间,不易察觉。梁汐突然仰头看着许晨安,阳光散射下,萦绕着一层絮絮叨叨的尘屑,“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梁汐看花,许晨安在身后默默地看着梁汐,冷不丁的一个问题,许晨安倒显得有些迟钝,这才侧耳倾听,“鸟鸣?”

    “不是,”梁汐低下头,轻抚了一片花瓣,喃喃自语,“那种细细碎碎的声音。”

    许晨安没有察觉梁汐说的声音,只得上前蹲了下来,仔细聆听,“哪有什么细碎的声音?”

    转头,正好贴近许晨安的脸,梁汐凝视着咫尺间透亮的眸子,“即使花瓣全力呵护,花心还是哭了。”再次转过头,梁汐沾了一指的水,晶莹的水珠入手即化,“看,眼泪。”

    梁汐的表情是格外认真的,可许晨安偏偏有种被捉弄的感觉,轻拍了一下梁汐的头,起身时,膝盖碰到一株花,立时窸窸窣窣的掉了不少水,如同滴落的泪。

    许晨安愣了一下,梁汐反倒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许晨安撇撇嘴,转身离开,梁汐追上前,潮湿的指间在许晨安的胸前缓缓划动。似汩汩清泉,不眠不休。

    揽过梁汐的腰,许晨安仿佛才生出了兴趣。

    梁汐也不挣脱,踮起脚尖,紧紧勾住许晨安的脖子,嘴却在他的胸前摩挲,浅浅的声音,伴着心跳的节拍,“你知道吗,麦秆菊的花语是永恒的记忆,刻画在心。”这种花,她在亦安姐的庭院中见过。

    许晨安舒展眉梢,将梁汐拥的更紧些。空旷的院子,人和花成了全部的景。

    李欣然拿着报纸,一大早便来到许晨安住宅外。昨晚收拾了满满一箱行李,今早打开看看,才发现塞了那么多根本用不到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箱子陡然的又空出一大片。她的心思不在这,离开不过失魂落魄。直到吃早饭看见李父手中报纸头版上醒目的消息,才又醒来一般。抢过报纸,指甲戳破纸张的声音油然的脆裂,李欣然的心愈加猛烈的跳动着。豪门联姻,易浩东和梁汐早已暗中私会,心意相通。配图是那晚李欣然遇到的场景,除了紧握的手,还多了张江边轻揽的肩。李欣然没工夫想这究竟是正式公布的消息,还是仅仅为一则八卦传闻,她欣喜的是,她又有机会了。纵然许晨安只会身边冷漠的舔舐着伤口,她心满意足。

    李欣然不知道许晨安有没有看到这条消息,虽是早晚的事,但她等不及。守候在外,李欣然进不去。骄傲如她,跟了许晨安三年,随叫随到,却从未被带回家。她所能窥见的,永远是许晨安坚实的躯壳。这样的时刻,李欣然有太多的似曾相识。第一次见到许晨安是在人群之外,只一眼,便沦陷。这么些年,她是有心机的,和许晨安的哥们霍贤扬成为好朋友,成功引起许晨安的注意。李欣然性感漂亮,人又开朗,告白的人不少。有一次她当着霍贤扬的面拆开一封未署名的情书,嬉笑着读了几句,然后随手扔进纸篓。霍贤扬的脸从头到尾紧绷着,其实李欣然认得字迹,她是故意的。许晨安开过她和霍贤扬的玩笑,两人默契的否认了。从那之后,霍贤扬的女朋友就没有断过,唯一不变的,李欣然还是可以随时呼叫霍贤扬,只为百分之五十的几率遇见许晨安。领着程清若参加聚会,李欣然筹划了很久,程清若是学校公认的冰美人,她的冰,在李欣然看来就是寒碜。那天,程清若身上的衣服还是她的,为了拉着程清若参加聚会,她和程清若成了朋友。李欣然是千金小姐,对程清若这样的寒酸女,本该不屑的,只是舍友捡到程清若的书之后,李欣然开始惴惴不安。那个晚上,程清若十分拘谨,李欣然看的出来,她的手不断地搅动着裙摆。李欣然将程清若领到许晨安面前,毫不掩饰的宣判着所属权,“清若你看,这就是我李欣然的王子。”彼时,许晨安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程清若,深邃的眸子似被点亮一般。整个晚上,李欣然只是看着那条被遗弃的乳白色轻纱裙角荡漾在许晨安膝前。李欣然想告诉程清若,有些差距是跨越不了的,可是程清若却告诉她,有些爱是勉强不了的。

    后来,李欣然看着程清若和许晨安出双入对,看着他们牵手,肩并肩的散步,看着她的王子如每一个男生都会做的那样,鞍前马后。再后来,李欣然看着她的王子落寞的如暗夜里的一盏青灯,他的熠熠光晕淹没在初篱嘈杂的重金属音乐和散发浓烈气息的杯中。

    即使有后来的后来,李欣然知道她从未成功过。无数个夜里,她脑中闪现的是程清若书中夹着的那封写给许晨安的情书,青涩的诉说着爱意。

    抬起头,透过院墙的灌木,李欣然觉得她离许晨安又进了一步。可惜,那道风景是她从未幻想过的美好。

    报纸早已跌落在地,带着李欣然所有的希冀。而她,成为第一个践踏的人。没有程清若还有梁汐,没有梁汐,也不会轮到李欣然。她需要快点回去,跟爸妈还有道别的话,行李也还要再加些,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