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跟忘年交似的边走边聊，走到操场边，班头还专门提醒许让卿，不要一上来就说什么帮忙补课、学习互助啥的，虽然余邈肯定会毫无私心地传授自己的语文学习方法，但毕竟小姑娘嘛，心思有点敏感，本来就着急上火弱势学科，别人随便一戳破可不得先难受会儿。

    “也不用有多大负担，毕竟你也有竞赛任务，老师告诉你呢，就是希望你在不打扰自身学习的情况下，能多润物细无声一样地帮帮余邈就多帮帮。”临走时，班头又语重心长地告诫。

    国庆期间的几次互问互答也确实是许让卿的小心思，但没想到效果还不错。许让卿理科逻辑强，思路清晰，但总有一种竞赛味，给余邈讲题后，倒能更好地摸透高考出题人的想法，帮助自己更好地得分。而余邈的作文方法也让许让卿觉得很适用，起码再遇到相类似的题目不至于审题完全走偏。所以他暗地里还蛮感谢余邈的。

    至于今天上课为什么突然cue到余邈，一是觉得确实余邈写作能力强，大家公认，没什么不好说的；二是也知道她化学周考又惨遭滑铁卢，心情多半郁郁，想着投桃报李也让她开心点。事后就当课堂上的一个小插曲，过了就过了。只是没想到余邈居然还专门道谢，这倒是出乎了许让卿意料，本来听着前半句他还觉得这只是余邈惯有的礼貌使然，但后面的小打趣却让人感到这姑娘的真诚坦率。听完她的话，心里还怪舒服的。

    脑子里走马观花般闪过这些念头，许让卿回了神，看着余邈扑闪的眼睛，大手一挥：“小事儿，不用那么客气。”顿了顿，继续说道：“没考好就把题弄懂，试卷上有不会的也可以来问我。”

    “嗯好。”余邈软软应答。

    教室里人多了起来，一边的唇枪舌战也到了尾声。许让卿拉着口干舌燥的温故慢悠悠地晃到了前排。

    等他们两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余邈才不动声色地拍拍胸口，吐出一口气。

    ——————

    下午满课，没有自习，脑力消耗太大，余邈饥肠辘辘，下课铃一响，匆匆和易澜说了声就以百米冲刺般的带风速度直奔向食堂。

    正要一头扎进一楼大堂打饭，余邈生生止住脚步停在了门口，随后惊喜地喊了一声：“爸爸！”

    余旭看着笑得都露出一口白牙的宝贝女儿，语气里也满是开心。

    “今天下班早，爸爸就给你在附近买了爱吃的米线和珍珠奶茶，快进来找个位置坐着吃饭。”

    “爸爸真好，谢谢爸爸。”余邈赶忙上前挽着余旭的手臂，和他一起走进食堂。

    食堂里人很多，送饭的家长一般都坐在左侧台阶上的一小块区域内。余邈和余旭也在此处找了空位坐下。

    “余邈啊，这米线是你在陵城也爱吃的那家店的总店里的，按你的习惯，没加葱和香菜，多放了火腿肠。还有这个奶茶，我听妈妈说你爱喝，但是入秋了，咱别喝冰的，爸爸给你选的常温，快喝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

    余旭一边唠叨着，一边手也没停，献宝似的把袋子里的吃食拿出来放到余邈面前。

    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红汤米线和被余旭插好吸管的高价奶茶，余邈鼻尖一酸，差点没忍住哽咽。她低着头，先喝了一口好久都没喝过的全糖奶茶，然后又吃了一筷子米线，不住地说“好喝呀，也好吃！”

    余旭一脸温柔地看着她，又给余邈递了两张纸，才说“慢点，不急。”

    此后两人也没再多话。

    初三最后一学期，余邈所在的学校搞了一个培优班，把年级前三十的同学集中起来，利用晚自习时间做拔高题。也就是那段时间，余旭和周清也常给余邈送饭。余邈在家吃饭总要一边看电视一边和父母闲聊，在学校却是抓紧时间不言不语。

    所以现在到了高中，哪怕是余旭第一次送饭，余邈只在最开始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也没觉得这样的安静有何不妥。

    吃完饭后，余邈帮着余旭收拾好东西，走到食堂门口告别。

    余邈张张嘴，犹豫片刻，看了眼余旭，然后又仰起头，轻声说：“爸爸，如果你下次再来给我送饭，我想吃学校后门小厨房的土豆肉丝盖浇饭，喝半糖的芋圆奶绿，可以吗？”

    余旭笑看着眼中透出隐约渴求的女儿，揉揉余邈的脑袋，应下一句“好，爸爸记住了，有空来的话一定给你买。”然后又紧接着道：“快回去吧，不是还要上自习吗？”

    余邈点点头，朝着余旭挥挥手，转身走向教学楼。

    她脚步不紧不慢，就像是吃完饭后的散步，一股子悠闲。

    有风吹，是入秋的风，带着一点凉意，不大但也惹得路旁屹立了几十年的黄桷树树叶沙沙作响。余邈额边的几缕发丝贴在了脸颊上，她用没拿奶茶的左手勾起头发往耳后压。

    傍晚的广播里放着星期一的诗歌专栏。

    /纵到了世界的尽头/

    /我依然能闻到人类的气息/

    /因为我还爱着/

    余邈想，不仅是爱着时可以，被爱着时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