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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乳-汁白玉

    夜权隽疏察觉他手臂上力道加重,揣测欲千情绪有异,他亦就事论事安抚开解小家伙,“某私以为,这世道很少有人一开始就打算做恶人。”

    “真正让我们堕入深渊的并非凝望深渊,而是明明在走向深渊,却茫然无知。”

    “燕雀焉知鸿鹄志,夏虫不可语寒冰。”意外频生,时隔多年后隽疏才又听到欲千透露分毫她内心深话,他希望千千轻松些,同无知者计较难免伤己。

    瞎又起甚麽欲念!南木欲千暗想。

    她抬眸从夜权澜眼中看入他心坎,倒映出硬朗峰挺高鼻梁、银鬓凤目眸深如潭,南木欲千清明眸眼。叹自己方才想法愚不可及,隐天蔽日滴水不漏,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熟料颀长魁梧男人复又抬手,糙蛮大掌轻覆揉摸欲千的头,“流言止于智者。”

    他黑袍加身冷硬似铁,他锋锐如刀,

    他剑眉星目温柔。

    最难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夜权澜的脖颈不躲欲千,态度大方;欲千天灵盖不避他,堂哉皇哉。习惯!嗬。习惯。

    翻盘重来,当初错的那一步,她绝不再错第二次。

    “不与愚人计较?”雪香环绕,撤开在夜权澜温暖健臂上的嫩白细指,欲千负手长身玉立,冷冷淡淡,“多谢相劝。”

    “只是在下,亦处愚众万千洪流中。愚何以愚说到底各世家、大派的掌权者希望从众人愚蠢之中,而不是从众人独立的思想判断之中获得更多利益。”

    “这江湖大道西东,正邪之争,愚以为亦能谓统治权之争。四年前魇绝岛的南木欲千,

    “世人老早用魔几笔,断她初末,定她生死。她身死道消,死的不过是个野心家。

    “人口照常无故失踪,举家丧命的而不同派别罪罚不一,门派之争秘籍之争丝毫没变。公子贵为不归教新主,江湖里血雨腥风、暗涌仍在!

    “愚何以愚?渺小无名却又参与世态,愚众及吾不过是身在其中的群体,被局-势左右被上头洗脑被风向绑架。乌央乌央,人云亦云从众如流。”

    “在下卑渺。愚众及吾不过也是那个为所谓剑气之争而牺牲的无名小辈,是那个为了正邪之争而流血的人,更是为了一将功成号令江湖天下,而自相残杀铺成白骨的万千弟子。”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南木欲千回转目光看他,眼底寒气阴郁。

    夜权隽疏微怔,耳畔这番江湖格局论调,是他未曾见识过的欲千某面,更象一统江湖的另番说辞。却透出对尘世的悲悯,笼罩满身的孤寂与萧索。

    吐出每一个古井无波的字,都是血泪不忍卒读、不敢推敲。

    “是千千成长了,还是某原来并不了解千千。”志在四海不为权势为民生?眼前女孩难得会向他大段大段娓娓道来。

    她的言外之意与她消失这几年是否存在某种关系,隽疏隐约直觉其中关窍重要,“说自己愚的人必不真愚,他不是在提醒他自己甚麽,就是在告诉他人。千千今时话说三分,某猜不透其意,”

    “但听语气,千千希望自己可以做得比现在更好。是吗?”

    高大硬汉好似和当年别无二致,易把人往好处想、往善意领。南木欲千被道破了几分心思,她的确希望自己更强大。掌控她自己的前路自己的命,而不是她被命运冲击摇摆,沉浮皆看他人。

    欲千沉默。半响,

    “遇恶不诛,亦是大罪。公子岂会不知。”她终归是这世道的魔头、坏人,南木欲千将原本呼之欲出的言词尽皆吞哽下喉,心跳稳健。

    沉寂深邃的眸眼刹那间迸发璀璨闪耀星碎,小家伙以“恶”自封当年行径,既自知者明又会替他人考虑,

    “刀山火海同进退!某承其九十九留一毫予汝为教训。千千,人谁无过试着与自己和解罢,从今往后某和汝一……”没人天生少年老成,往事已矣,来者可追。隽疏也有亏欠之心,他劝解他人却无法原谅自己,就带著刺痛与愧疚,做有意义的事尽可能来弥补。

    “逝者已矣,公子放下罢。”娇声打断道。

    直觉告诉欲千不要相信,潜意识她又相信夜权澜说的是真的。但无论真与假都教她动心,忆及从前犯懒时他都抱著她去拿这个拿那个,

    有时她走累了,隽疏哥哥都蹲下背她或单手把她一端就捞抱走起,他会一边给她编发辫一边教她女鹅家蕙质兰心,一般说她小懒猪一边搓她泡沫衣裙,由她挑鱼刺吃鱼他又心跳七上八下…

    她自由又独立,但有隽疏哥哥在她可以娇气,有他在世界简单炽热,有他在体力活都被包了……欲千不能再听夜权澜说下去,她必须截断他,否则心脏崩坏她今晚得把命撂这。

    那娇身软体早已寡情的退离开多时,隽疏怀中残剩淡远浅香。

    此处只他二人,话已至此欲千仍不肯承认她身份。夜权隽疏胸腔窒闷,雄健体魄气流乍然喷涌乱窜,“欲千,你好样的。”只有她,能拔他逆鳞将他气个翻涌,“仗著老子稀罕你。”

    夜权隽疏强忍莫名情绪,如今南木欲千已重回不归教,重新回到他身边,

    竭力稳住心神,他定不能急这一时半刻。但体内气流渐陡难控,黑气□□骨骼逐渐在外渗,夜权隽疏紧紧握拳。

    半响,男人舒展开紧攥的粗大指节。“抬进来。”英俊硬朗的五官,额鬓滑下多许豆大汗珠子,他声音粗哑浓重,

    “不是囚禁。”颀硕高大靠近她蹙浓眉俯身‘看人’,他冷峻狠戾霸气外露,“给你烧鲫鱼汤去,吃完看大夫,不准逃。”上位姿态威压过甚,威武雄劲的铁汉死死压制体内那压不住的狂猛,

    清越仙气萦绕贴近,雪香喷薄在欲千的发顶。南木欲千回神,看见的是夜权澜转身离去的背影,

    昂扬九尺,孤鸾寡鹄,肩膀宽广健硕背肌凹凸不平,扎扎实实两条大长腿,走起路来沉稳矫健竟洒溢几分落寞。

    背影落寞?在欲千生出一瞬疑惑前,她提醒自己不要好奇。好奇是一切的开始。

    她看十余桶滚水氤氲热气临近,看他挺拔苍松的背影迈笔直长腿远去。烛光摇曳,大殿精妙绝伦的雕梁画栋,挂着随风摇曳的白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