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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南沿路的路灯亮了,光从阳台爬到房间里,祁桑在黑暗中睁开眼,没开灯,但借着外面的光能看清楚房间的全貌。城市好像没有单纯的黑夜,光总是能照亮每一个角落。

    距离王时琛坠楼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随着一系列删帖封号再加上期末考试,这场闹剧总算降了些热度,除了校园论坛里时不时还会有帖子讨论祁桑的来历。

    祁桑心想,自己父母双亡,亲戚失散,孑然一身,若是死在家里最先发现的不是走错楼层的邻居,就是来催收物业费的小区管理员吧。

    算下来他卖掉和父亲任铭元一起住了十多年的房子搬到青桐小区,也不到半年,当初就是因为看中这个小区住户少、清净才选了这里,十五楼到十七楼,活物除了他,没别的。

    当然,不算从别的楼层爬过来不太招人待见的小虫子。

    祁桑母亲祁靖澜死于他六岁,仗着自己会点拳脚功夫见义勇为,结果被几刀捅死,案子不了了之,她也变成了浩如烟海的案卷中,死因不明的那一位。

    而被救的那名女子,祁靖澜头七那天,任铭元带祁桑去事发地给祁靖澜烧纸的时候遇到过,那女人声泪俱下说自己太害怕了,没看清嫌疑人,然后就消失不见再也没露过面。

    后来,任铭元带着祁桑从故乡滨海搬到了祁靖澜曾经生活过二十年的城市,给祁桑换成了母姓,可他自己仿佛一直没能走出来过,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几年,最终在祁桑成年后的某一天,抱着祁靖澜的骨灰出现在大山深处的某个山崖下。

    来历?能有什么来历?

    这半个月,祁桑没下过楼,他怕黑,又畏惧日光,窗帘只敢在晚上拉开,家里的方便速食被吃了个干净,茶几上的外卖盒铺满了桌面。

    躺在床上,他全神贯注听着窗户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先是有个瓶子被打碎了,随即一个女孩大喊“你为什么不爱我?”只有疑问,没有回音。

    世界上难题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让别人解决的那一个。

    他从床上下来,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站在十六楼往下看。

    霓虹灯闪烁,楼下餐厅里有人走到旁边的酒馆,楼下酒馆里有人走到旁边的酒店,一环扣一环形成了一条完美的产业链,外人看了只觉得插不进腿,下不了嘴。

    祁桑心想,不能再这样了。

    洗完澡,简单收拾下,出门前他敛了家里的垃圾,拿上床头的药。走到门口,关上昏黄的落地灯,扫了一眼这个住了不到半年的家,然后轻声关上门,走楼梯下楼。

    南风餐厅,西洲酒馆,吹梦客栈。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酒馆快打烊了,祁桑走进酒馆,感觉空荡荡的。

    他坐在吧台边,不远处的吧台椅坐着个身穿黑色一字肩上衣、勃艮第酒红裙的长发女孩,脚踩在地板上,腿微微弯着。

    有这么长的腿,站起来身高至少一米八五,不过那人低着头,看不见长什么模样,但祁桑隐约能感觉到女孩应该很美。

    调酒师走过来问祁桑喝什么,祁桑指着调酒师身后的小黑板,小黑板上大概写了五六种酒。

    “从左到右,一样一杯。”

    许流之听见祁桑的声音,本来想抬头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把酒馆里最贵、后劲儿最大的酒点了一个遍,一会儿一定让他先给钱再上酒,接着却在抬头的瞬间愣了下,这不是那个谁吗!

    他拿起手机拨了紧急联系人的号码,“许风之!你快来!小美人儿在店里买醉呢!”

    电话那头的人一顿,“酒慢点上,把人拦住,我马上就到。”

    许流之把调酒师叫过来,交代了两句,让他先上一杯,酒精浓度减半,然后剩下的慢慢来。

    五分钟后,祁桑一口喝完了第一杯。

    十分钟后,调酒师招架不住祁桑灼灼的目光,上了第二杯。

    祁桑又是一口闷完,盯着调酒师让他快点上第三杯。

    调酒师跑去跟许流之商量怎么办,没说两句,一回头,吧台边醉玉颓山的男人不见了。他走过去看了看,座位底下没人,视线内也找不到那人踪迹。

    “好家伙,咱们店里居然有人敢逃单!老板您说,用什么削他。”

    “赶紧去找,然后哄回来,你敢削他,我哥就得削你了。”

    许流之正交代着店里的人出去找时,许风之裹着一身的冷气从门口走了进来。

    “人呢?”

    “刚还在呢……一眨眼就没了。”

    许风之的声音有点急躁,“给家里的医院打电话,把急救车叫过来,快点。”

    “叫急救车干嘛?”许流之懵了。

    “他情况不太好,”许风之扔过来手机说,“自己看,我先去找他,立刻打急救车电话。”

    许流之把店里人全部遣出去,打完电话,按亮手机屏,页面上显示的是微博页面,最后一条消息发布于五分钟前,祁桑还坐在店里的时刻。

    “满手橄榄油做引体向上,横跨在松动的栏杆来回摇晃,你抬头追月亮,不知不觉走到十字路口马路中央。”

    “我槽!”许流之再次打通了家里医院的电话,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到酒馆。

    从酒馆后门走出来,祁桑觉得头上像是套了个弹力绳,有人用手指勾着绳子一会儿拉紧一会儿松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刚才他吞了几片兜里的药,现在感觉身上有点发痒,他用手掌搓了搓痒处,搓完觉得手也痒了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找到的酒馆后门,就像不知道现在该往哪走一样。不过好像有什么事没干,算了,想不起来就说明不重要。

    祁桑晃晃悠悠走到一栋早就空了的居民楼前,楼门口用红漆划了一大个“拆”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他注视着楼门口,视线内一片黑暗,城市里无孔不入的光居然照不进去。

    他笑了,挣扎着走进了楼梯口,没走几步就晕得走不动路,改成抓着栏杆往上挪。

    像是陷入短暂的失明,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在爬完一层楼的时候,瞥见楼道口飘过来个黑色的人影,他再也撑不住,撒开了栏杆,同时嘴里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

    “闹……鬼……啊……”

    祁桑再睁眼,是在医院508病房内。

    房间里安静到落针可闻,灯都关着,窗帘没拉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到屋子里,正好在病床边停滞不前。他把手从被子下伸出来,光终于照亮了他的一部分。

    他挪了挪身子,左腿缠着绷带,不太好动,于是借着病床的力量扭了两下想打开灯,但病号服的扣子没扣好,领口露出锁骨和一大片光洁的肌肤。

    就当他把上半身扭成麻花的时候,门忽然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从门口向他走过来。

    “你醒了,要打开灯吗?不要动,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