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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只梨花压海棠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苏

    苏樘用粉笔在黑板上一字一顿地写下这首诗,底下的小萝卜头们跟着字迹走向一起摇头晃脑地念着,诵着,不能领会其中真意的他们只觉得无比的朗朗上口,一时间竟吵闹地有些不可开交。

    “安静。”苏樘轻喝一声。

    “酥糖老师,请问这位姓苏的先生是你的亲戚吗?”小青龙举手问道。

    “他是我们所有人的亲戚。”苏樘瞟了他一眼,淡淡答道。

    “怎么可能,那他得生多少个孩子呀!”小青龙刚刚挤眉弄眼地说完,下面的学生就跟着哄堂大笑了起来。

    苏樘没有说话,只是拿着粉笔在黑板的上面画了一个圆圈,紧接着又在圆圈下面画了两条八字短线。

    苏樘转身,对着小青龙招手,“你上来。”

    小青龙不明所以,他怂怂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学,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兔崽子们都眼神躁动地鼓励着他,心中的底气莫名一足,小青龙挺着腰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上去。

    苏樘把粉笔递到他的手里,又从旁边搬来一张垫脚的小凳,“像我刚才那样,短线下面画上一个圆圈,然后在圆圈下面画两条短线,画分开点。”

    “就这?小事一桩!”小青龙三下五除二地在上面舞了几笔,一下就完成了苏樘交给他的任务。

    “还有谁想画,接着小青龙的来。”苏樘举起粉笔,对着满教室的学生提问。

    “我!我来!”一个顶着爆炸头的女生兴高采烈地举起了手,她在苏樘画的另外一条短线下画上了圆圈以及短线。

    越来越多的学生上前画画,他们的笔迹歪曲八扭,大小不一,不一会,黑板就从上面画到了底端,在最后一个圆圈弯弯曲曲地落笔之后,苏樘喊停,还没轮到的小孩们瞬间焉了下去。

    苏樘环视一周,用手指轻敲黑板,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手下,这时他才指着最后一个圆圈缓缓说道:“画这个圆圈的同学请起立。”

    一个有些怯弱的小男孩站了起来,他局促不安地低下了头。

    苏樘又指着倒数第二排的第一个圆圈说道:“画了这个圆圈的同学请起立。”

    一个缺了一颗门牙的小男孩站了起来,他傻乎乎地冲着大家笑了笑。

    “很明显,你们两个应该不是兄弟关系。”苏樘缓声说道。

    “那当然哪,我们都知道,酥糖老师。”小青龙又趁机插了一嘴,下面又笑作了一团。

    “请小青龙同学和那位爆炸头女生到前面来。”苏樘又道。

    “报告酥糖老师,我叫波妞。”爆炸头女生气鼓鼓地说道,下面顿时笑得更欢了。

    “如果我们把这幅图想象成一副简单的族谱,也就是说小青龙和波妞都是我的孩子……”苏樘一手一个按住了他们的肩膀,“也请你们找到属于自己的孩子,并按顺序站好。”

    “儿子们,快点过来。”小青龙兴奋地朝下面招手,现场顿时变成了认亲大会,妈妈爸爸的叫声不绝于耳,乱了一阵后,大家总算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小青龙和波妞是我的孩子,而你们又是他们的孩子,孙子,甚至是曾孙子,那我和你们是不是都有亲属关系?”苏樘这才朗声问道。

    小孩们仰头看着高高的苏樘,想也不想地回答:“是。”

    “那刚才那两个同学有没有亲属关系呢?”苏樘又问。

    小孩们这下犯难了,他们支支吾吾了半天,有说是的,也有说不是的,一时间众说纷纭,有好几个甚至都急红了眼。

    “这就是我们民族千万年来的演变历程,在一开始,圆圈还没有这么多……”苏樘指了指黑板下面的那一大坨,“他们只有极少的几个。”苏樘又指了指黑板上层,“但他们彼此□□生子,繁衍生息,圆圈的队伍就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到下面,圆圈覆盖的范围就越广,在到达一定界限后,这个圆圈和这个圆圈甚至终身都难以见上一面。”苏樘又指了指最先开始那两个被点起来的男孩。

    “来自祖先的血脉会越分越薄,但从始至终,都在我们每一个人的骨子里,亲缘关系只有远近,没有存无,所以,一个班级,就是一家人,一个民族,更是一家人,而这位来自千年之前的苏轼先生,也是我们每个人的亲人。”

    小孩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说话,显然都被这番言论震得不清。

    “你们回座位上去吧。”苏樘挥手。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清朗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念着,独属于诗歌的韵律,让小孩们如痴如醉,他们沉浸在刚才的游戏中不可自拔,此时此刻,已经把自己的心灵全权交给了眼前这个青年。

    “八十岁的新郎娶了十八岁的新娘,不论年龄的差距,他们因情结缘,苍颜白发,对着盛颜红妆,新婚之夜,男女交`配繁衍,就像是雪白的梨花压倒了红艳的海棠。”

    “这是我们自古以来的仪式,男女情投意合,行婚嫁之礼,合卺上天之意,着红装,闹新房,新婚当晚……”之后苏樘给大家上了一堂详尽的生理课,配以图解,小萝卜头们都睁大了眼睛。

    “酥糖老师,这些事我们都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在课堂上讲啊?而且我爸爸妈妈明明就不是你画的那个姿势。”波妞按奈不住,举手问道。

    苏樘沉默了一阵,大家都忍不住开始屏息凝神,他们看着苏樘老师把双手撑在了讲台桌沿,眼神认真地看着他们说道:“我讲这个有两点目的,第一,是为了让你们懂得‘婚礼’一词,第二,是为了让你们懂得‘交`配’的郑重性,这的确是一种为了物种繁衍,种族延续的必要行为,但它也是我们表达爱意,表示真诚的意识行为,它不是随便的,它是珍贵的,它也是唯一的。”

    苏樘一顿,加大声音说道:“所以,我想请我们班的每一个同学看重这个词,因为当你把它看轻时,你自己也会显得无足轻重了!”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请同学们下去好好体会。”苏樘最后深深看了小萝卜头们一眼,便转身擦起了黑板。

    下课了,肚子饿瘪了,小孩们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冲出教室,他们眼神迷茫,充斥着似懂非懂的迷障,失魂落魄地回家去了。

    教室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苏樘靠坐在讲台上沉思,头顶那盏顽强的白炽灯给他的脸打上了一道好看的阴影。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念着还怪上口的,梨花……海棠,真想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一道沙哑的少年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股专属于变声期的别扭,苏樘转头,一只悬浮的金属眼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他的脸边。

    遥远的主飞船内,宽大的屏幕上,白得有些透明的肌肤,优秀精致的脸部走线,阴郁的青年直勾勾地看来,他的目光具有很强的穿透力,看得陆离心里一痒,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扣进了柔软的沙发。

    “你是那个白头发的小孩?”苏樘淡定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