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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阳春三月1

    记忆里的三月,好像也从未温暖过,这个冬天呢?满眼的大雪,覆盖天地,那些村落渺小的恍惚间如幻象。茅舍顶上的草在寒风里越吹越是单薄,寒意从墙缝里,深深透入到每个人的骨髓里。

    村落里的瘟疫,死了大半的人,而如今,这场大雪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仅剩的村民,连村子也不敢回,躲在村外不远的茅屋里。

    人性最悲哀的莫过于此,亲手将生育自己的村子抛弃。试问这世间还有哪里可容下他们,这一群流离失所的难民。

    “臭小子,快点出去捡柴火,快冻死老子了。”他就那样被一群乞丐给踹了出去,身上不过着了一件单衣,还满是破洞。

    哆嗦着身子,手脚早已冻成可怖的黑紫色,他艰难的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村子里。

    “我会不会死,就像他们一样,被这场大雪覆盖。”他看着遍地的尸首,脑海里却是莫名的十分冷静。很多尸体因为瘟疫的原因,露在外面的皮肤,早已溃烂生脓。

    而他自己呢?手上,脸上不也全都是如此的模样,也许他也是,所以他们才会借着捡柴的由头,把他踢出来。

    “啪。”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因为积雪,他未看见埋在雪地里的石头。积雪就着他微暖的体温,慢慢融化,渗进衣服。

    他连动也不动,只渴望在这场大雪里淹没,此刻死于他不过是一种救赎。

    “醒醒,再躺下去,会出事的。”温婉清丽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如同一阵暖风。他很想睁开眼,可他无论如何努力,看见的不过是一道绿色的虚影。

    再醒来,日头升于南方,暖光撒在脸上,大地苍茫,而他不过凡尘一粒。回望身旁,一块烧饼,还在燃着的火堆,沙罐烧着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一切静谧的如同一场梦境。

    他不再贪恋,就和着热水,嚼着于他来说,堪称美味的烧饼。用雪扑灭了火堆,捡起一旁未用的柴。

    既然他没有死,是不是可以认为,其实他活着还是有用的,至少还会有人愿意救他,而不是任他自生自灭。望着日头,也许希望正朝他奔涌而来。

    “生命不息,未来是否可以渴望。”

    他手里抱着柴,在阳光下,如同赋予了一层光辉,步履沉重,却觉得心上莫名的温暖了。

    回到村外的茅屋里,那些村民正在熬着苞米粥,而他手中的柴火无疑是当下之需,一个略显粗壮的男子,接过他手里的柴,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干的不错,等会分你一碗苞米粥。”而那些踢他出去捡柴的乞丐,也对他投去羡慕的眼神。

    而他则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对于那个有着清丽声音的绿影,瞬间好感满满。

    “大家住在这茅草屋也不是办法,苞米终归会吃完,如今不过是坐着等死啊。”刚才拍过他肩膀的男子,站起

    来,讲出他对于现状的看法。“我们必须找到一条生路”

    “不行,村子是祖宗传下来的,搬到村外已经是不孝了,不可再将它抛弃。”胡子花白的村长,弓着腰,手里拿着一个触手的地方已被磨得光滑透亮的拐杖。

    “不走留下来等死吗?死了我看谁的祖宗还在地狱里等咱们。”男子根本不理村长,朝一旁的较年轻的人开始鼓动。“吃了粥,我就离开,愿意和我走的就一起,不愿意的,你们想死,我也不拦着。”

    一碗粥的时间,生与死的抉择,大雪覆盖的路,前途苍茫,而一切他以为的希望,瞬间沦为灰飞。

    那些被脚底踩出的印记,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谁都不知前路,可漫漫人生谁能看透生死。

    他跟他们走了,离开了那个他待了十年的地方。而村长留下了,这个纵使破落不堪,瘟疫横行,可总归是他们永远的家,便是死。也愿意化骨为灰之际,埋葬自己的是这片土地。

    路很远,但有多远他不知道,知道脚下的草鞋磨破的洞,已经可以透过他的整个脚掌。他不是这一行里最小的人,可他看过那些比他弱的,比他强的,停下脚步,倒在路上,先前还有人回头搀扶,可后来再无人曾停下,哪怕一秒。

    生命此刻孱弱的,如柳枝,任君蹂躏。

    “如果,还有如果,我是会选择如现在一般离开,还是与村长一起留下,以雪覆尸。”答案于他在明显不过,无论如何,总愿意再试一试,也许有好运也不一定,就如那个绿影。

    当再也看不见任何可以回去的路的时候,他们终于遇见了一个小镇,酒馆林立,旌幡高悬,车水马龙,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呢?

    衣衫褴褛,满面菜色,更多的人,手脚以及脸上因冻伤而溃烂生脓。

    于是,在他们还未来得及庆幸,便以被官兵驱赶至离村百米远的破庙。真的很破,既无门可挡风,有无顶可遮雨。

    满身空余疲惫,以及希望破灭后,满满的绝望。他靠在墙角,闭上如铅铁一般沉重的眼皮。而他那姑且可称为同伴的同伴呢?绝望从心里开始滋养那些深藏的愤怒,那个提议离开找寻出路的人,成了他们泄愤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