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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怨气重重【1989年】 第十七章 青竹园

    早上七点多,我黑着眼眶从床上爬了起来,只见爷爷正端了一碗粥坐在门口喝着,见我起来了指了指屋里的桌上,示意我也喝一碗,大宇哥跟在我后面倒也一点不客气,朝着爷爷喊了声“大爷早”,也没刷牙便端起粥喝了起来。

    收拾好了衣服,爷爷说送我到马路口,我也没拒绝,和奶奶相比,爷爷的态度要好多了,这也让我有点莫名的感动。就在我们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吴大烟敞着衣领泛黄的衬衫慢慢踱了过来,见到爷爷正要送我,倒笑了起来:“小伙子,回去以后多吃点甲鱼。”听着吴大烟这么说着,爷爷也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甲鱼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得到的。

    看到爷爷斜了自己一眼,吴大烟更是大笑了起来,爷爷见状便不再理睬,招呼着我动身吧,和奶奶还有大宇哥道了声别,我们便踏上了离村的路。清晨的阳光照着后背有点汗意,爷爷帮我领着袋子,吩咐着我回去以后多保重,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就红了,“也许等你下一次回村子,或许是来给我们老两口送葬的了•••”被爷爷这么一说,我也不禁伤感起来。确实,阴阳同体的事虽然我并不能接受,但爷爷听吴大烟指了出来便深信不移了,毕竟吴大烟是跟着曾祖母学过几年法术的,既然这样,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回到杨树村呢?

    在一片田野中穿行着,让我想起了回村里的那天下午,似乎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做了一场梦。路过了大嬷嬷的坟头的时候,我又不禁多看了两眼,坟头长满了膝盖高的杂草,显得有点凄凉。爷爷顺着我的视线也朝着坟头望了过去,随之谈了口气,没有说话。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马路口,在这个偏僻的地区,平时这条马路上几乎见不到我们车辆行人,开往镇上的公车每天也就两班。不出远门的爷爷哪知道班车的具体时间,于是就这样和我坐在路边静静地等着,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这时远远开来一辆破旧的公车,爷爷眼尖,站起身子拍拍我,低声说道“招手车来了。”虽然杨树村是一个穷乡僻壤,相比之下镇上玩的花样就多了,可此时此刻我却有点恋恋不舍起来,看着公车慢慢靠近,无奈和爷爷道了声别,便朝着公车招了招手。

    车子停在了我面前,我毫不犹豫地上了车,没多看爷爷几眼,直到车子渐行渐远,我才朝着车后窗张望了起来,爷爷还是站在原地注视着公车,微微佝偻的身影在身后一大片田野的衬托下显得异常渺小,很快便模糊不清了。

    转过身子,我才发现还没人来问我买票,环顾车上,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两个戴着凉帽的乘客。这时,司机开口了:“刚刚上车的小伙子,要到哪里去啊?”我掏出硬币,说着到哪个路口下车,司机斜望了一眼我手中的钱,淡淡地说了句:“这钱不收。”

    听着司机居然说不收人民币,我觉得有点好笑了,好奇地看了一眼司机,只见他戴着一副墨镜,脸上斑迹点点,头也不撇地盯着前方。我见他也不再说话,不免有点尴尬了。突然身后传来了大笑之声,听着有点熟悉,我转身朝着那顶凉帽望去,只见大笑之人把盖着脸的凉帽慢慢撑起。

    吴大烟?!我心中大惊,差点叫出声来,而另一顶凉帽不用想,肯定是大宇哥了。这时大宇哥也撑起了凉帽,说道:“怕你爷爷认出我们,没办法,只能带上凉帽。”司机也大笑了起来:“小伙子,这个不能怪我啊!那个老头子叫我整你的,不过车钱他倒已经帮你付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见我脸上竟是疑惑,吴大烟笑道:“要是我说要你一起去把村长带回来,你爷爷那个老古董能放心?只有先赶你出村子,才能来一招瞒天过海!哈哈!”

    听着吴大烟这么说着,我不禁有点火气了,怎么说我也是个活人,就这么被他擅作主张了,我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这时吴大烟突然严肃了起来,对我说道:“具体的事情等下车了再说。”随之用下巴指了指司机,暗示别多问了,免得司机恐慌了。

    我没有理睬吴大烟,只朝着大宇哥问道:“那你们准备去哪里啊?”大宇哥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不是‘你们’,是‘我们’,我们一起去,青竹园。”

    “青竹园?!”听到大宇哥说着这个地名,我不禁有点心寒。青竹园是附近有名的公墓,镇上要是有人过世,多半都是葬在青竹园公墓的,可青竹园真正让人忌惮的是,有些外省过来打工的死得不明不白,又没办法联系到他家里人,也会被拉到这边下葬,因为无处收费,管理青竹园的人居然挖了一个大坑,每每有这种尸体被运过来,他们就打开盖子直接把尸体往坑里扔,开始还没什么,可久而久之坑里的尸体越积越多,这个公墓中便传出了闹鬼之事。

    吴大烟见我对青竹园有点忌惮,不时朝我投来鄙夷的眼神,冷哼着道:“一个小青年,胆子居然这么小,连我家九岁的吴锋都不如!呵呵!”我从小胆子就不大,被他这么一说,我倒不知道怎么反驳了,只低声地回了句:“知道我胆子还把我拉来•••”

    吴大烟不再说话了,车子拐了个弯,司机指了指前面说道:“前面就是了,开进去我不好倒车,你们就在这里下吧。”只见吴大烟先下了车,取下凉帽扇了两扇,抱怨着头顶毒辣的炎日,便不顾身后的我和大宇哥,径直往青竹园方向走去。我跟在背着包的大宇哥后面,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来这个鬼地方做什么,莫名其妙地把我带来了也不告知我一声,心中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居然喊了起来:“吴大烟!你到底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啊?!”话一说出口,我就觉得不妥了,毕竟他也是长辈,我居然当着他的面叫他外号,要是他发起火来把我朝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扔,可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吴大烟听到我这般叫他,压着凉帽慢慢回过头来,眯着眼睛居然在笑,回应道:“我说你这小子刚刚叫我啥来着?要不是这次你是关键,你求我我都不带你来这儿玩!”说完便回过头不再搭理我。

    玩?!我又气又好笑,这种地方是玩的地方?这吴大烟是不是年轻的时候抽烟抽傻了!吴大烟不说,我就便问了大宇哥。今天的大宇哥像是和昨天换了一个人,一路到现在都没说过几句话,听我这么问了,抬起戴着凉帽的脑袋对我笑了笑,只回了一句:“找一只绣花鞋。”被烈日照得我有点脑袋发昏,而此刻听着大宇哥说找一只绣花鞋,我不禁有点晕乎了,大老远的跑来这鬼地方就是找一双绣花鞋?你们找就找呗,还把我拉进来做什么!

    听着我的抱怨声,大宇哥解释道:“不是一双,是一只,另一只在我背包里。”边说边抖了抖肩膀,“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国良爷只是说,要找到我爸,这绣花鞋是关键,我就跟来了。至于为什么要把你拉来,他倒也没说。”

    听着大宇哥这么说着,我也不再多问了,看来这吴大烟是故意瞒着的。我们正讲着,只听吴大烟靠在树荫下朝我们喊道:“你们两个小子能不能跑快点啊!大宇,拿点水来给我喝喝,这娘的鬼天气,都快把老子热死了!”看着匪气十足的吴大烟,我和大宇哥算是被他骗过来了。喝了两口水,吴大烟又从大宇哥的包里掏出了两块饼,对着我们说到:“你们也吃点,再不吃怕是要搜掉了!吃饱了等等才有力气帮着一起挖坟。”

    吴大烟是轻描淡写地讲着,我和大宇哥却同时惊呼了起来,这老头子居然喊我们来帮他一起挖坟的!我把手里的饼扔回了包里,对着大宇哥说了道:“我要回去,你走不走?”大宇哥看看我,又看看吴大烟,似乎有点犹豫不决。

    见状,吴大烟竟然破口大骂了起来:“你这兔崽子!胆子不大,脾气倒不小!你知道我们要挖谁的坟?!是你姑妈的!”原本已经转身离开的我听到身后吴大烟的大骂声,不禁楞了一楞,虽然葬在河岔口的已经知道不是姑妈本人了,可吴大烟怎么会知道姑妈是葬在这里的呢?况且挖她的坟做什么?

    吴大烟看我停住了脚步,居然又微笑了起来,像是教导我一般地说道:“小伙子,该是由你去做的事,你逃也逃不掉,况且你口袋里还有半块灵泥,别以为我不知道,有了这玩意儿你还怕什么?”

    吴大烟说完这番话,大宇哥也开始劝起我来,我被这一先一后的劝说弄的有点不尴不尬起来,脑子一发热居然答应留了下来。这答应的话刚说出口我便有点后悔了,吴大烟见机一把拽住我的手:“走!今天就让你这小青年见识见识什么才是最好玩的!”

    沿着这条小路没走多久,面前便出现了一座两人高的石拱门,上面雕着“青竹园公墓”五个大字,却已是布满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