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一卷 怨气重重【1989年】 第二章 坏脚的离奇去世

    爷爷家的房子不大,所以晚上的时候我和他们睡一个房间,奶奶临时帮我翻了张钢丝床,几年没睡过,倒也觉得挺舒服,所以很快就入睡了。半夜,雨渐渐下大了,只听见奶奶喊着:“老头子!快起来!帮我一起把隔壁小屋的窗子关一下,这雨再大一点,里面要被淋的一塌糊涂的。钥匙我拿了。明天•••”奶奶边说边和刚起来的爷爷急匆匆的往隔壁赶,渐渐的,他们的说话声淹没在大雨中,我被这么一折腾,也失去了睡意,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觉得这样的雨夜有点莫名的熟悉。

    突然,划下一道闪电,一棵张牙舞爪的老槐树的阴影投在了房里的墙壁上,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那透着诡异的树枝上吊着个人,在闪电划下的同时,似乎跟着抽搐了一下,接着,一声巨响,把原本喧嚣的雨声全部盖过。

    我还在惊魂未定,突然敲门声响起,我一个寒颤,莫名的恐惧似乎从骨头里渗了出来。敲门声没一点停的意思,我哆嗦着,犹豫要不要开门,这时隐约听到门外爷爷的喊声:“涛涛!开开门!”我像握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冲下床开门,可是,门外却一个人都没有、、、

    我愣在原地,手心里都是汗,脑袋一片空白,外面的雨声似乎也听不见了。突然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我吓得差点瘫软下来,定眼一看,原来是奶奶“小心肝你怎么站在门口啊?”我赶忙问:“爷爷呢?”奶奶抱怨道:“你二嬷嬷呀!大半夜的,又下着大雨,跑过来说坏脚不见了然后你爷爷一起去找了•••”

    我听了立马跑了出去,拐入弄堂,大雨淋的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奶奶守在我的旁边哭,我满脑子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的。奶奶见我醒了,呆呆的对我说了句:“在办坏脚的丧事•••”我听了一惊,立马起来往外赶在门口撞上了回来的爷爷:“醒了啊?怎么睡到这个时候?坏脚死了。”我转身望了一眼奶奶,她赶忙把视线移开。

    爷爷进屋搬了个长凳,说道:“坏脚的两个儿子应该快回来了,上次过年的时候回来还叫我一起过去喝酒了,想不到这次回来,是送葬的•••涛涛,你刷了牙洗把脸也快过来吧,过去给磕个头•••”说完,爷爷出去了。

    我回过身问奶奶:“怎么回事?”奶奶硬挤出点笑:“什么什么事?”

    “我明明记得我是冲到了弄堂尽头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做梦了吧?别记着了,赶快忘记•••”奶奶分明有点急了,又哭了起来。

    我知道一定有事,就打算去问爷爷。

    到了二嬷嬷家,只见外面已经搭起了一个大棚,坏脚的尸体放在棚子里,二嬷嬷伏在一旁嘶声裂肺着哭喊着,看了让人不禁也感伤起来。村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来帮忙了,却迟迟不见坏脚的两个儿子回来。

    “涛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回过神一看,原来是村长,我赶忙问好:“伯伯好!我昨天傍晚回来的。”

    村长和我家的亲戚关系很复杂,听说他以前和爷爷的干女儿订婚的,不过在快要结婚的时候,爷爷的干女儿去城里买衣服出了车祸,这些都是在我出生之前的事了。后来,村长虽然娶了个隔壁村的,可还是见了爷爷叫干爹的,于是我顺理成章的叫村长伯伯了。我从小就一直受伯伯的照顾,此时他正“怪罪”我呢:“怎么回来了也不来我家坐坐啊?”我一直想着昨天晚上的事,于是便推说下雨,不方便。

    没一会儿,身为村长的伯伯被叫去主持丧事了,爷爷奶奶也作为长辈披上了一身白麻,村上的人都在低声地讨论着坏脚的死因。心中压着一团疑惑和几丝昨夜留下的恐惧,我不由自主的慢慢走进了灵堂,似乎有什么在召唤一般。

    坏脚就这样躺在灵堂正中央,一脸铁青地微闭着双眼,因为他一只脚瘸了了缘故吧,总感觉寿衣穿在他身上有点别扭,又或者是,他原本不该死的!突然间在我脑海中冒出了的念头把我自己也下了一跳,“原本不该死的”似乎是有人在我耳边吹着气,用最微软的声音却又强有力地撞击着我的耳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都弄不明白,似乎奶奶是唯一知道一点真相的人了,可是她并没有一点要告诉我的意思。从灵堂里出来,唯一弄明白了一点就是坏脚的死因,和大嬷嬷一样,是吊死在老槐树上的,至于为什么会吊死的,怎么吊死的,谁都说不清楚。

    突然听到灵堂里哭声大了起来,听称呼,应该是坏脚的两个儿子回来了,此时正和二嬷嬷抱作一团地哭跪在地上。爷爷从里面出来,手里捏了根快烧到烟屁股的烟,仰头猛吸一口,见到了勉强的笑了笑说:“刚刚才把你二嬷嬷劝停了,两个小子回来后又哭了起来•••”

    我天生就心软,虽然对坏脚也没什么印象了,可是见到别人哭的凄惨,不禁也悲从中来,好好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不免让人感叹人的脆弱。耳边的哭声时长时短却不曾断过,站在灵堂外,悲伤的气氛却一点都不减,中午的阳光毒毒地照着我的脸颊,不禁让我感觉有点晕眩,昨夜暴雨留下的积水也早已蒸发的没了踪迹,某一个瞬间仿佛觉得这是一场梦,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场梦。可是当我回过神来看看灵堂里正躺着一动不动的坏脚和跪倒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的伤心人时,我知道,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坏脚是怎么死的还没真的弄清楚了,他的儿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才刚吃过了午饭,坏脚的小儿子就因为工作的事情出了村,这也引起了村子那些老头老太的议论纷纷,有些人说坏脚生前和他小儿子本来就不怎么亲近,甚至到了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所有今天能到一到场已经是尽到孝道了,当然,更多的声音是批评或咒骂,毕竟是亲生父亲,现在坏脚都走了,之前的什么恩恩怨怨不能忘记的呀?相对小儿子,坏脚的大儿子就要懂事多了,劝着哭倒在地上的母亲,后又招呼着前来吊丧的亲朋好友,一直到灵车开进村子,陪着母亲送走坏脚的遗体,做的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在我的家乡,红白喜事的规矩都保持着祖辈传下来的习惯,所以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特别是白事,虽然在50年代末全国各地为了响应号召实行火葬,可是因为这里地域偏僻,所以一直到我小时候还有土葬的,也就这几年那些老顽固一个个相继过世了,传统的习俗才没有那么根深蒂固。我记得我的曾祖母还是土葬的。

    傍晚的时候,送葬队伍伴着哭声和锣鼓声回到了村里,虽然气氛还是有点压抑,可是除了坏脚的儿子和妻子,其他亲戚也没有之前的哀伤了。隔壁阿根爷爷腰间系着白麻带,一边撒着黄纸钱,一边念叨着:“侄子啊,回家了•••”村长伯伯也从灵车上下来了,远远地看见我,掏出了一根烟,我尴尬地连忙摆手说不抽,伯伯爱抚地在我头上摸了摸,小声对我说:“今天晚上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门了。”我觉得奇怪,刚想问原因,伯伯就跟着人群走开了,应该是去帮忙把坏脚的骨灰盒升上去吧。

    在悲伤的气氛中,晚饭早早了事,前来吊丧的亲戚们也陆陆续续的散去了。就这样,一个原本活生生的人将永远消失在人们的生活中,也许就在前几天,炎炎夏日的傍晚,刚吃过晚饭,坏脚还帮着凳子在村口吹着晚风,和村上其他人一起侃着哪家长哪家短了,只过了两三天,人们就将一辈子都见不了他一面了。晚风还是照例吹着这个偏僻的小村庄,眼前那一大片的稻田此刻如波浪一般此起彼伏,耳边回荡着让人微感舒适的唰唰声,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很快的,蚊虫开始出没了,我早早地躲进蚊帐中,可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来就浮现出昨晚那暴雨的画面,总觉得当时有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我奔向弄堂尽头。爷爷奶奶还在二嬷嬷家陪着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那盏30瓦的昏黄灯泡照得我也终于慢慢有了睡意,在一阵阵偶尔吹进窗的夜风中,我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