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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眼女

    怀愫/文

    霍震烨嘴角噙笑:“不继续了?”

    白准耐心告罄,转身离开,只要那缕烟丝还在,王秋芳今夜还会再来,让这麻烦精吃点苦头才好。

    白准人走了,信封还搁在桌上,霍震烨拆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幅纸剪的脚镣木枷,跟戏台上的犯人戴的差不多,手艺还挺精细。

    他顺手把这小玩意儿往口袋里一揣,随口吩咐:“去看看这人是谁,到什么地方去。”

    他身边跟着三五个巡捕,霍家上下打点,上至巡捕署长下到捕房巡捕,通通给足了好处,巡捕也甘心听他差遣,跟了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

    “那人没走,他开了间房,住下了,还要了许多酒菜送到房里。”

    “把房间换到他隔壁。”霍震烨并不意外,不论是谁要害他,总得露出形迹,他晃着步子上楼去,倒要看看,这人还有什么后招。

    白准一时走不成,要了间临江套房,把礼查饭店有名的菜色全点了一遍。

    霍震烨在白准门口站定,看着服务生进进出出,窗边圆桌摆满了各色蛋糕西点,眉头一挑,这人倒会享受。

    他打开隔壁的房门,对跟着他的陈三说:“我就在房里哪有不去,你们歇着去吧,吃的喝的,都算在我帐上。”

    陈三笑得见牙不见眼:“七少只管休息,再委屈您几天,事情就快结了。”

    在霍震烨这里拿不到口供,巡捕房有的是办法让柳大认罪,柳大骨头再硬,也硬不过铁皮鞭子。

    要不是这案子被记者捅了出去,闹得沪上哗然,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悄没声息的也就办完了。

    霍震烨闻言目色一冷,他关上房门,转身在房间里仔细察看。

    床单被子都是新的,窗户大开,在房内就能听见远处码头的船鸣声,不管是谁在什么时候下了什么药让他产生幻觉,经过挥发,这药也该失效了。

    可他怎么还能闻见血腥味?

    今天的饮食他也异常小心,跟巡警们一起吃,别人碰过的菜他才碰,服务生端来的茶水咖啡,他一口都没喝。

    霍震烨按了按西装内袋的□□,拉过张椅子坐在窗边,不食不饮,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人还能有什么下药的途径。

    比起霍震烨,白准可舒服多了,他给自己叫了一桌菜,每样都尝了尝鲜。

    菜做的不如萃华楼天香楼,西点味道倒不错,白准手里托着瓷碟,把蛋糕上的奶油刮下来,一口吃掉。

    阿秀坐在他对面,她不用吃东西,可也学着白准的样子,捧着小碟子,用银叉送到嘴边,她还学会了斜坐,从旗袍开叉处露出雪白的一截腿来。

    咖啡厅里的女人们就是这样坐的。

    阿秀落地才刚一年,按人的算法才一岁,虽有人形,心智还似孩童,看她像人那样学东西,白准颇觉有趣。

    等阿秀玩够了,白准就从袖中取出黄符,递给阿秀:“把这个贴到门上去。”

    王秋芳知道他的存在,就不敢再来找霍震烨,白准隐藏行踪,等她来了,将她捉住送去该去的地方。

    子夜时分,套房里的西洋座钟“哐哐”敲响,霍震烨猛然睁开眼,晃了晃脑袋醒神,怎么竟睡着了。

    房内的窗还大开着,黄浦江的夜风灌进来,江风带着一股水腥气,霍震烨看白纱窗帘飞扬鼓动,走到窗边,想将窗户关上。

    窗外隐隐传来舞乐声,霍震烨骤然清醒。

    金丹桂死的那天夜里,也有舞乐声,她死之后,礼查饭店的住客走了一半,楼下的舞场歌厅都暂时关停,哪还有乐声。

    这又是个梦。

    霍震烨意识到这点,但他并没能醒过来,听见套房内传来“吱呀”声响,迈步走了过去。

    门内无灯无火,借着一点月色,约莫能瞧出四柱床的形状,床上帐幔低垂,里面一双身影交-缠。

    这个景象,他昨夜就梦见过了。

    霍震烨靠在门框上,摸了摸西装口袋,从里面掏出个银烟盒,捡出支烟来,点燃一支,吸上一口。

    悠悠然吐了个烟圈,等床上这场戏何时演完。

    帐中传来男人喘息的说话声:“你跟我走,我有钱了,足够咱们离开上海,安生过日子。”

    “吱呀”声短暂的停顿一下,女人尖叫一声:“你不是霍七少?”

    知道认错了人,可两人都在紧要关头,缠着彼此不放,男人说道:“我这辈子都待你好,咱们生生死死都不分开。”

    霍震烨挑了挑眉头,夹着烟的手搁到一边,昨夜可没有这一出。

    女人“啪”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呜咽两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男人正欢腾,被打也不恼怒:“我看见你给听差小费,买通他给你开门了。”

    金丹桂被当面戳穿,可她毫不羞愧,又想推开柳大,又舍不得这时推开他:“我说过了,咱们快活归快活,要我跟了你,你养得起我吗?”

    声音终于停歇,金丹桂拉开了台灯。

    霍震烨借着那点光明看清床上的人,金丹桂靠在软枕上,她脸上红晕未褪,满面怒意的看向柳大:“你赶紧滚蛋,别坏老娘的好事!”

    竟然还想继续留下等霍震烨。

    霍震烨抖抖香烟灰,烟灰细簇簇掉在地毯上,难道他参加酒会的时候,特别像个冤大头?

    柳大半跪着,他声音里带点哀求:“我真的有钱了,这钱够你花销,你不必讨好公子哥儿,也不必再陪人跳舞,咱们离开上海。”

    金丹桂翻了个白眼:“有钱了?你见过几个钱,就敢说自己有钱了?”

    她合拢身上的蕾丝睡裙:“你知不知道霍七少是什么身家?一两千的现大洋,他随手就花了,你一个跑码头耍把戏的,下辈子重新投胎也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