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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13)

    当天下午,太宰治拎着一个手提保险箱回到了咒术高专。

    他把那个附带密码的箱子随手丢在了公寓的地板上,然后就去敲了夜蛾正道的门。

    到点蹭饭了。

    这个时间距离下午放学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了。若无要紧事的话,夜蛾正道应该已经回到他的专属宿舍了。

    按了门铃之后,夜蛾正道很快就过来开了门。

    他换上了一身居家常服,魁梧雄壮的身子上围着条小巧的淡黄色围裙,手里还握着一副锅铲,偏偏脸上没什么表情,无意瞥来的眼神依旧锋锐无比。

    两种不搭边的极端组合一齐出现在他的身上,看起来莫名有些滑稽。

    “进来坐吧,门口有拖鞋。”夜蛾正道将门缝慢慢开大角度,给太宰让出一条路来。

    太宰欣然踏入,在玄关褪下大衣与西装外套,挂在了一旁的置物架上,乖巧地换好拖鞋走向客厅。

    客厅内飘着一阵淡淡的饭菜喷香,是从厨房溢散出来的。

    “你先坐,厨房那边的饭马上好。”夜蛾说。

    “好的。”

    那道高大的身影转身回到了厨房,里面传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是锅铲在翻覆锅炉内的食物。

    太宰治有点愣神。

    他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了。从他两年前把自己关在那间黑漆漆的办公室开始,他就再没听见过这样的声音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去了一家街边的小店,坐在柜台边的高脚凳上,点了一份激辣咖喱。

    他听着柜台里的老板点锅烧油,辣椒的气味逐渐漂浮到空中,他还没来得及尝那份咖喱,就被辣味呛得伏身咳嗽、直冒眼泪。

    老板一边给他盛米饭一边乐:这样的话,你恐怕吃不完我这里的辣咖喱啊。

    太宰说:没关系,我会努力吃完它的。

    咖喱端了上来后,太宰吃了几勺眼圈就开始发红了。他嘶哈嘶哈地吐起舌尖,最后配着好几杯冰水下去才勉强吃光。

    这份咖喱他吃了足足两个小时,回去的当晚胃部就抽搐不止,他瘫在床上痛得天昏地暗,满身都是淋漓的冷汗。

    当时的小店顾客络绎不绝,他旁边的座位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客人。

    遗憾的是,他没能等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也许是常年就职这所学校的缘故,夜蛾正道的公寓明显精心修缮过,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客厅有一小半的地板被改造成了榻榻米,他搬出一个小桌放在了榻榻米上,把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小桌两侧各摆着一碗米饭,米粒颗颗分明、圆润饱满,散发着好闻的稻香气。

    “坐吧。”夜蛾正道说。

    太宰点点头,保持着端正的跪姿落座,拿起碗侧竹筷的动作都轻柔无比。夜蛾正道没有夹菜前,他的筷子始终没触及过米饭外的任何食物。

    而这些都落在了夜蛾正道的眼里。他是个粗俗人——不知道这么说准不准确,他生在普通人家,父母都是没有咒力的非术士,他从未接受过这一方面的礼仪训练。

    相较而言,太宰治表现出的举措无一不体现着他出身家境的不凡,小心翼翼地夹过菜肴,小口小口地咀嚼,最后轻声的吞咽。只是夜蛾正道并不觉得这人在进行这些行为的时候表现出了太多的自我意愿。

    他从事教育行业许久,总会见到一些出身大家族,被古老陈腐的观念荼毒的年轻人。

    在没步入教育这一行时,他就看到了太多这样的案例,那些孩子长大之后,要么变成了急功近利的冷血工具,要么在污浊与良知的夹缝间痛不欲生。

    这是他决定成为老师的根本原因。

    要改变这些状况的最现实方法,同时也是凭借他的力量能够最大限度做到的唯一方法——教育。

    成为他们的老师,教书育人。

    尽其力完善自身,告诉他们做人的道理,化作一盏能为最迷茫时期的孩子们指明人生路线的道标。

    就算不能改变所有的人,他也坚信,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那些不幸的境遇和历史遗留下的迂腐,会在知识与经验的积累下消融成水,汽化匿迹。

    他从太宰治身上看见了那些孩子的影子。

    于是,夜蛾正道放下碗筷,朝着对面的青年说:“太宰老师,你不必这么拘谨。”

    “在我的家里没有什么规矩,你可以随意一些。”

    对面的黑发青年怔了怔,白色衬衫和西式马甲勾勒出他削瘦的身型,他在晕染开的明黄灯光下眨了眨眼,那只鸢色瞳眸沁入了泛着暖意的光亮,一层朦胧的笑意应运而生。

    “我知道了,夜蛾老师。”太宰治微笑。

    “谢谢你。”他轻声道谢。

    有那么一瞬间,太宰自己都没搞清楚他是发自内心的虔诚致谢,还是在故意披着那套惹人垂怜的外壳说着符合设定的言语。

    但他得承认,他挺喜欢夜蛾正道的。这种类型的人实在是不大常见。

    沉稳的作风,温和的内里,把控得当的社交距离感。夜蛾正道是个普世意义上不可多得的,可靠且立派的成熟男子。

    太宰治觉得自己还能和他再聊上一会。

    晚餐过后,夜蛾正道收拾好了小桌上的碗筷,起身沏了些茶水。

    “方便我问一问吗?”他给太宰倒茶的时候瞄过了青年掌间的纱布,“你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