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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来就山

    《衣见钟情》的摄影棚制作费用远超过同类节目,三层阶梯的舞台营造出一种米兰时装周的时尚感。大秀结束,主持人和余婕缓缓地从舞台后走了出来。

    专供余婕的苹果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的皮肤在镜头前完美无瑕。

    周放姿态懒散地靠坐在米灰色的沙发上,冷静地看着电视里余婕那做作犹豫的选择场面。

    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此刻正式放出来,周放的心情还是有一丝复杂。

    余婕不愧是获得过“金栀奖”影后提名的演员,明明恨得牙痒痒,还能保持微笑,仿佛一切都是真心实意的。

    是的,周放赢了。

    她不禁想起最后一期节目录制前发生的事。

    《衣见钟情》的后台挤满了人,所有的工作人员、参赛者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大明星余婕的咖位很高,化妆室离模特们的化妆室很远,极其清静。

    周放越往里走,棚内的嘈杂声越小,她手里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包。说实话,做生意时用些非常手段是在所难免的,但以往这种事都是汪泽洋去做,周放还是个绝对的“生手”。

    她敲门进了余婕的化妆室,此时化妆师和助理都出去了,里面只有余婕一个人。

    周放一紧张,不小心踢到了墙角的一盆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不大不小的声音惊到了余婕,她回过头来,看见是周放,眉头皱了皱。

    明星化妆室的化妆镜边缘都有一圈灯,周放的眼睛有些不适应。此刻余婕已经化好妆,只差换衣服,正站在化妆镜前进行最后的调整。

    周放进门的时候随手关了门,余婕见门是关的,对她说话的态度随意了许多。

    “你来干什么?”余婕的姿态依旧保持着大明星的高高在上,她微微地笑着,“要走后门,也该早点儿吧?”

    周放不是没有想过早点儿找她,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大反派都是事到临头才使出撒手锏的。周放只有这样才能杀余婕一个措手不及,不让余婕有过多的时间进行公关处理。

    余婕的态度有些傲慢,但周放依旧不卑不亢。

    “我来自然是希望做点儿什么让我的公司赢。”

    余婕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眼中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凭你?”

    “我相信,余小姐是聪明人。”

    余婕抿唇:“是吗?”她回过头来,脸上的笑颜美得勾魂摄魄,“可是宋凛希望我别让你赢。”

    听到宋凛的名字,周放有些意外,她微微蹙眉:“宋凛?”

    余婕依然笑着。

    “他说不喜欢女人不听话。”

    周放的手指落在包里的照片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被揪了一下,手上下意识地一收。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空。

    不过下一刻,她一贯的微笑已经重新回到了脸上。

    “余小姐是聪明人。”周放拿出包里的照片,抚平了边角的折痕,放在余婕面前的化妆桌上。

    照片不是很清楚,又是在声色场所拍的,光线不足,暗处甚至有些噪点。唯有照片中的年轻女孩,衣着暴露,笑靥如花,面目清晰。

    “余小姐自己斟酌,”周放保持着反派该有的趾高气扬,没有一丝胆怯,“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难看出,余婕已经被气得够呛,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即使极力克制,眼睛还是瞪得很大,面部肌肉也在轻微颤抖。

    她狠狠地盯着周放,一字一顿地说:“周放,你够狠。”

    当今的社会是信息社会,各种综艺、真人秀比比皆是,节目获胜带来的关注度足以让倒霉了大半年的周放咸鱼翻身。

    被余婕选择并颁奖的设计师一战成名,他在节目中为余婕设计的新衣,同款月成交量达六十万件。本城能叫得上名字的加工厂都接了周放公司的订单,公司品牌效应不断扩大。

    周放最近的行程简直满得不行,隔三岔五就有人找她上杂志、做访问。28岁的创业女老板,中产家庭背景,外貌中上,单身,不需要再编造什么,已经自带许多话题。

    公司的官方微博最近涨了很多粉丝,品牌的名字也好几次出现在微博热搜榜上。

    总的来说,这一仗,周放赢得漂亮。

    这一个月,周放的名字不断地从周围人的嘴里说出来,宋凛感觉到了她前所未有的存在感。

    一天,宋凛赴了一场平常的饭局,饭局中都是城中知名的企业家,大家坐在一处除了生意,也就聊一聊圈内的事。

    宋凛没想到有一天,周放会成为饭桌上的谈资。

    一个运动品牌的老总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本服装类杂志,一桌人轮流传阅。杂志到宋凛手上时,已经被翻得有些折痕,宋凛随便一翻就看到了大家热烈讨论的内容。

    那是彩版印制的周放的访谈。

    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女人似乎变得更加漂亮了。她本就没有多大年纪,长相也能称得中上等,以明星的方式稍作包装,拍出的照片倒是有几分属于她的独特气质。

    酒桌上关于周放的讨论还在继续,这些身家丰厚的老板竟然齐刷刷地在谈论同一个女人,这实在不同寻常。

    宋凛对面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老板两眼放光,贼兮兮地说道:“这个周放真是不简单,才28岁,居然搞得过歌思婕。余婕连她姐姐都没帮,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另一个老板搭腔道:“非常情况,非常对手,非常手段。”

    那个最先说话的中年老板公鸭叫声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把这个女人搞上床,公司、女人、聪明的脑袋瓜,都有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这种玩笑话平日里宋凛也听过不少,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感觉受到了冒犯一般。

    尤其是当宋凛看到说话的那个男老板那不加掩饰的猥琐眼神时,他心烦气躁。

    宋凛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随手把杂志往桌上一扔:“我还有事,先走了。”

    在酒桌上喝了几杯,此刻宋凛身上的酒味充斥着整个车厢,他没有带司机,开车的是宋凛的秘书。秘书已经跟了宋凛很多年,深知宋凛脾性,此刻一句话都没说,让宋凛得以短暂休息。

    周五晚上十点多,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街头处处灯红酒绿,人头攒动,月光在霓虹灯的映照下黯然失色。

    此时,宋凛的车正被堵在马路上。

    这个红灯格外漫长。

    宋凛用手肘撑着车窗,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转过头来问秘书:“听说你结婚了?”

    秘书看了宋凛一眼,态度始终从容:“宋总,我孩子都2岁了。当初结婚、孩子满月,您都给我包过红包。”秘书语气不带一丝幽怨,只是在陈述已经发生的事。

    被这么回应,宋凛也没有生起愧疚之心。他本就算不上有良知的老板,这么多年用男秘书,不过是为了让他的核心生活圈更简单一些。

    对于身边的人,所有能用钱解决的,宋凛毫不吝啬;但凡需要关心和爱的,他都无力给予。

    宋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又问:“你老婆是干什么的?”

    秘书大概没想到宋凛会问得这么细,也吃不准宋凛的目的,思忖了一会儿,才带着几分犹豫回答道:“她是小学老师。”

    “老师好,”宋凛动了动唇,“不抛头露面,时间固定,规规矩矩的。”

    秘书被他这评价噎了一下,半晌才回答了一个“嗯”字。

    宋凛回过头来,表情变了变,他突然认真地问秘书:“你觉得周放的那个公司有买的价值吗?”

    秘书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感觉今晚和宋凛的对话十分诡异,也实在不确定怎么回答才是对的。

    他想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带周总一起,价值非常。”

    “好。”宋凛微笑,“你跟进一下。”

    秘书有点儿不知所措。

    许久没有见过宋凛这个老男人了,说实话,从女人的角度来讲,周放是有些想他的,但近期积攒的那些新仇旧怨让她对他充满了怒气。

    此时此刻,宋凛出现在她眼前,并不算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今天晚上,周放爸爸的一个朋友拿到了澳洲一个红酒品牌的华中区代理,邀请周放一家去品酒,周放喝了不少酒。

    本来是其乐融融的一次聚会,结果双方家长醉翁之意不在酒,周放爸妈趁机让周放和那个叔叔的儿子相亲。周放心不在此,为了逃脱惯常套路,她全程试酒,不醉也给喝醉了。

    周放从脸到眼睛都红通通的,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宋凛。

    两人都站在自家门口没动也没有开门,仿佛在和对方较劲。

    最后是宋凛打破了平静。

    他缓缓踱步过来,接过周放的包,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喝得有点儿多,满眼的红血丝。”

    周放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夺回自己的包。

    “听说你想收购我的公司?”她的口气始终怀着敌意。

    “你这么费尽心机地想上位,不就是为了融资卖公司?”宋凛泰然自若,微笑着看着她,眼中是周放读不懂的深沉,“周放,我是你的机会。”

    周放必须承认,宋凛抛出的橄榄枝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可是她实在太讨厌这个男人这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怎么办?我不想给你。”周放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宋凛,眼中冷意浮起,她一字一顿地说,“你讨厌女人不听话,我讨厌男人自以为是。”

    即便周放语带嘲讽,宋凛却始终处变不惊。

    他低头看着周放,缓缓凑近,距离近到周放分不清这醉人的酒气是来自他身上,还是自己身上。

    他的手滑过周放的肩膀,刚要碰到周放的肌肤,就被她粗鲁地挡开。

    周放还没走出两步,就已经被宋凛抓进了怀里。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只一直守着猎物的鹰隼,伺机而动只为下手那一刻的一击即中。当周放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推入墙角。

    他的大手毫不客气地落在了周放身上,隔着贴身的黑裙,上上下下捋了一通,手法熟练。

    “瘦了。”他的嘴角是一抹坏笑。

    周放被钳制着不能动,恼羞成怒:“滚!”

    面对周放的发飙,宋凛始终是一副老流氓的嘴脸。

    他一脸戏谑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我只喜欢在床上滚。”

    宋凛的声音低沉而悠远,等周放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宋凛打横抱了起来。

    看着宋凛十分轻松就阴谋得逞的嘴脸,周放不禁在心里吐槽,早知道就不该控制体重,不该减肥,重点儿不吃亏,就该让宋凛抱都抱不动才好。

    宋凛抱着周放走到门口,这是熟悉的信号,周放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放开。”周放抓住宋凛的衣领,防止摔下去,故作凶狠地说道。

    宋凛笑了笑,没有理她,径自拿出了钥匙,一串金属碰撞的声音彻底唤醒了周放。

    “我已经说了,你放开。”周放此话一出口,抱着宋凛的脑袋,嘭地用自己的头撞了下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宋凛手一松,差点儿把周放摔到地上。怕周放撞到墙,宋凛手疾眼快地用手扶住了周放的头,自己的后背则砸到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放终于掌握了主动权,挣扎着从宋凛身上下来,临走前把他往后推远了一臂的距离。

    她扯了扯裙子上的褶皱,又理了理自己的发型。

    虽然额头也很痛,但是周放努力保持着轻松的表情,她微微仰起下巴,用鄙夷的语气对宋凛说:“我说的滚,是让你滚自己回家去。”

    她话说得潇洒,底气却不是那么足。

    周放下意识地偷瞄了宋凛一眼。

    此时此刻,回应周放的是宋凛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宋凛额头上还在隐隐作痛,可见那女人撞得多重,他心想,难道她自己不觉得疼吗?这女人的性格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躁起来比十匹烈马还难控制。

    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宋凛才觉得胸中那股积郁感渐渐消散。

    说起来,十二年前,宋凛曾见过周放两次,只是时间太久远,那次在酒店里与她见面时没能第一时间认出。

    之后他也是通过她这特别的名字才想起来。

    2004年,宋凛刚从学校毕业,还没来得及和那女人领张结婚证,那女人已经跟别人跑了。在那座不大的小镇,他宋凛成了一个大笑话——对男人来说,也许没有什么比被戴绿帽子更严重的事了。

    留在这座城市,其实从来都不是宋凛自己做的决定,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想成功,却全无背景、白手起家,这个社会哪儿有那么多神话?宋凛一个刚毕业没多久也没有太多经验和本钱的大学生,能有多大能耐在这座城市立足?

    处处碰壁,处处受挫,他觉得自己快要放弃了。

    5月中旬,天气已经开始变热,宋凛身上的衬衫被汗浸透,全贴在后背上,整个人看上去犹如丧家之犬。他花了一元钱在一所高中附近的奶茶店买了一杯奶茶,坐在店里,周围全是活泼好动的高中生。

    奶茶店的电视机里在放着H国的综艺节目,坐在宋凛身边的一个女孩一边吃着冰沙一边看节目,全程都在流泪,哭得那叫一个惨。他忍不住抽了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之后,在他三顾茅庐找服装加工厂的周生年帮忙的时候,宋凛又见到了那个女孩。

    她是周生年的女儿,周生年喊她周放。

    大约是见惯了有人求到家里来,周放只瞥了宋凛一眼。显然她已经不记得他了,毕竟那时候的他是那样灰头土脸。

    周放脑袋后面还甩着马尾辫,脸上稚气未脱,她对周生年说:“爸爸,你帮帮这个哥哥吧,这个哥哥长得挺帅的,看着像个好人。”

    后来,虽然周生年没有答应帮忙,但是宋凛还是渡过了难关,并且越爬越高。

    后来,宋凛知道了那天奶茶店电视里播放的是HOT组合解散三年后第一次合体的节目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