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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眉目传心

    城市的夜晚如此平静,月朗星稀,周放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大约是太累了,周放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宋凛一贯自律,周放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去公司了。大约是怕自己吵醒了她,他走得悄无声息,周放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几点走的。

    和他相比,周放忍不住有点儿自惭形秽。一个人能从底层走进上层,付出的一定比常人多很多。宋凛靠着当年四月的一点儿遗留和乐青子的帮助,一步步地爬上来,而她周放,一路都有人保驾护航尚且那么不易,不知道宋凛艰难的时候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从床上坐起来,周放身上还有些隐隐作痛。床头放着一杯白开水,是宋凛临走时给她倒的。她拿起来一饮而尽,喉咙里得了滋润,不再那么干涩,人也清醒了很多。她刚准备起身,就看见床边的沙发上放着一套新衣服。

    周放好奇地走过去,拿着衣服看了看。那是一套浅咖色麻质套装,女装,显然不是宋凛穿的,大约是给她准备的。

    套装是April旗下高端品牌推出的最新系列,毕竟在同一个圈子,周放对这个系列有所耳闻。这个系列名叫“沙洲”,主打“都市慢生活”概念,所以推出以棉麻为主的女装,消费人群定位为28岁至45岁、经济稳定的都市女白领。衣服上还有一枚胸针,由“SZ”两个字母组成,大约是“沙洲”系列的纪念胸针。

    套装尺寸刚好,宋凛眼光不错,选的衣服很适合周放。周放在镜子前照了照,给宋凛发去一张照片。

    不一会儿宋凛的电话就打来了。

    “起来了?”

    周放笑了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手指不觉在镜面上打圈。她明明心里还挺高兴的,嘴上却始终带着揶揄的口气:“这么抠?过了一夜就只送一套衣服,还是你的公司出的?”

    宋凛对于她的揶揄也不恼怒,轻笑了一声:“其实是送胸针。”

    周放拿起胸针仔细打量着,看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胸针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系列纪念胸针吧?”

    “你的那枚用的是真钻石。”

    周放听他这么说,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胸针,乖乖,钻石不小,数量也不少啊。

    “那确实了不起,钻石不少。”周放点头肯定了宋凛的礼物。

    “你就注意这个了?”

    周放觉得有点儿莫名:“嗯?还有别的吗?”周放理了理衣裙,对着镜子又转了一圈,“不过你这个系列名字倒是好听,‘沙洲’,还挺浪漫的,水中心滩。”

    电话那头的宋凛沉默了一会儿,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你没发现‘SZ’是个组合吗?”

    “难道不是沙洲的拼音首字母?”周放想了想,沙洲的英文是sandbar,估计宋凛是觉得“SB”做成胸针不太好,所以才取了拼音首字母。

    周放还在认真思考着,电话那头的宋凛已经懒得和她说下去了。

    “周放,你是猪吗?”

    说完这句话,宋凛已经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周放觉得莫名其妙。

    周放撇了撇嘴,回家洗漱化妆之后去了公司。

    周放的小破车修好了,前天助理给她提了回来,她住在父母家,一直没开上。今天是小破车重新上路的第一天,依然是从前的手感。周放又忍不住想要延后买车的计划了,旧的顺手,她对旧东西总是充满感情。

    一路红灯,真是等得人都没脾气了,周放手肘撑着方向盘,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下巴上。等着等着,周放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SZ”可不就是宋凛和周放的姓氏首字母组合吗?这可真是一个巧合。

    宋凛大概也是发现了这个巧合才送了衣服和胸针给她。一般的纪念胸针和施华洛世奇合作一下都算高档了,这胸针镶的是真钻,怕是定做的。

    宋凛也是有心了,怪不得她没发现的时候他忍不住要发火。

    唉,想通一切的周放忍不住一声叹息。

    这老男人的浪漫可真难懂,送个东西还得让人推理,就不能直截了当、简单质朴地送钱吗?

    周放算计了苏屿山,苏屿山虽然签了合同,但是没有真的心服口服。这不,这会儿他来秋后算账了。

    春季新款服装全面上市,周放公司办了一场非常大型的订货会,提前展示了初夏系列,想要招商引资,全面打开渠道。各网站、实体平台的采购人员都慕名而来,原本公司投放的平台也都加大了订货量。

    这原本是件好事,前提是苏屿山不来。

    苏屿山不仅亲自莅临了订货会,还当场签订了大量的货。不管宋凛怎么在背后搞小动作,百赛作为第一电商的地位始终没有改变,它的选择依旧是很多处于观望阶段的企业的风向标。

    明明已经签订了终止融资的合同,苏屿山却故意把姿态搞得这么暧昧,让人以为他还在大力扶持周放。

    周放知道苏屿山来订货,也明白他的用意,心道他这一招倒无耻得很,硬生生把她卷进了他和宋凛的争斗中。这让站队宋凛的公司肯定会对她有所忌惮。

    苏屿山签完订单正坐在贵宾区休息,助理有点儿拿不准主意,过来通知周放。

    周放扯了扯衣摆,虽然对苏屿山多有不满,但是面上还是要和和气气的——人家是大佬,两个手指就能捏死她。

    “苏总。”周放笑眯眯地说,“没想到苏总对我们品牌这么支持,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苏屿山坐在沙发上一动没动,眼光锐利,自是能看懂周放阳奉阴违的揶揄。

    他挥了挥手,贵宾厅里的其他人就出去了,只留下了周放和他。

    “不高兴了?”苏屿山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周放见旁边没人了,眼中一冷,但面上的笑容依然让人挑不出毛病:“苏总,您一定要搞这些龌龊的小手段吗?”

    苏屿山笑道:“我做了什么?”

    “您买我公司的货,用意是什么,您自己最清楚。”周放直直地盯着他,“我不想站队,只想明哲保身,做自己的小生意。我想,您应该很清楚我的想法。”

    周放难得态度这么认真,谁知苏屿山听完她的话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放。”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她,“他对你这么不信任吗?”

    他一句话把周放噎得连反驳的话都没有。

    送走大佛苏屿山,周放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在商场上,没有人能随心所欲、心想事成。适者生存,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混得久一些,就不要妄想可以脱离既定的规则。

    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明哲保身。苏屿山是什么人?自己的公司不能为他所用,他肯定会把水往浑了搅。想到这儿,周放握紧了拳头,内心复杂极了,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宋凛的公司实现逆袭顺利上市以后,周放的小助理彻底成了宋凛的小粉丝。这会儿苏屿山在订货会搞这么大的阵仗,助理也忍不住跟着周放纠结。

    “周总,这样是不是不好啊?宋总知道了,不定得怎么想。”

    苏屿山的话犹在耳边,那句“他对你这么不信任吗”让周放越想越不舒服,这会儿助理提到宋凛,周放只觉得更加心烦气躁。

    “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周放瞥了助理一眼,没好气地说,“谁爱买谁买去,我坐着赚钱!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周放皱眉,“多来点儿冤大头才好!”

    苏屿山大量采购衣谜春夏两季产品的消息很快在圈内传开了。刚从北都出差回来的宋凛第一时间找到了周放。

    什么握手言和,什么温馨甜蜜,两个人最和平的时候也就是在床上了。

    一扯到生意,两人之间就是一笔烂账。

    周放下午要赶着去工厂,本来不想见宋凛,但是转念想想,自己不见他,指不定他要“脑补”成什么样。虽然忙得要死,但是她还是抽空和宋凛见了一面。

    宋凛知道她要去工厂,提出开车送她。两人几天没见,好不容易见着了,也就在车里说说话,周放想想,这场面也是够心酸的。

    在爱情里,她简直沦为了一个乞讨感情的老乞丐。

    宋凛神色严峻,看都没看周放,只是冷冷地说:“我知道你只拿了第一笔融资,后续你需要资金,我给你,你把他拒了。”

    宋凛的余光能看见周放有些纠结的表情。刚下飞机的他本来就几天都没有睡好,这会儿听到那些消息更是觉得心烦气躁。

    苏屿山现在的招数都是当年宋凛玩过的。眼前这个女人真是让他又爱又恨,难道她就没有感情吗?她这么来者不拒吗?

    当初宋凛把她的货买了,两个人就睡到一张床上去了,那么苏屿山呢?他买得多,她是不是也要迎他成为入幕之宾?

    宋凛越想越气,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到底,和她同归于尽得了。

    “全世界只有苏屿山有钱?你一定要和他合作、接他的钱?你要我的脸往哪儿搁?”

    周放原本还想解释两句,听他这么一说,再想到苏屿山的话,心里失望得紧。

    苏屿山敢用这种小儿科、下三烂的招数,大概也是抓住了宋凛的性格特点。

    也许苏屿山和宋凛才是真爱,他们对对方是那么了解,远远超过周放。

    周放冷冷地嗤笑一声,看向宋凛,眼中充满失望:“脸不搁你头上,还能怎么?剥下来吗?”

    听周放语气不善,宋凛瞬间皱起了眉头。

    “在你眼里,我就比他差那么多?你有困难不能来找我求助?一定要找他?”

    “我什么时候找他了?这不是他送上门吗?”周放没好气地瞪他,“再说了,老找你,到时候你被掏空了,还得怪我不是?”

    “周放,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周放知道他那种莫名其妙的男人自尊心又来了。她越想越觉得他根本不给人解释的机会,那么轻易就进了苏屿山的套。她也懒得解释,这种“直男癌”,让他蠢死算了。

    “停车,懒得和你说了,我要去工厂。”

    宋凛不仅不停车,还踩了油门加速,他锁了车门,周放拉了半天也拉不开。

    “宋凛,你这是要找架吵?”

    “我说了,”宋凛态度强硬,“不要再和他做生意了。你要钱,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宋凛的话越说越难听,周放忍不住冷哼一声:“你现在是想拿钱砸我?”

    “我只希望我们不会再因为不相干的人吵架。”

    “你们要狗咬狗是你们的事,不要误伤了我。我不想接受苏屿山的钱,也不想接受你的钱。”周放说,“我为什么没有接受他的第二笔融资,你应该也很清楚。我想做什么,我会靠我的方式达成,不用依靠你。”

    车厢里剑拔弩张的氛围终于得到了缓解,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可是盛怒之下说过的话在两人心里都埋下了一丝阴霾。

    “周放,最开始你那么坦然地接受我的帮助,为什么后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宋凛始终疑惑,为什么这个女人一再拒绝他,“你怕和我有牵扯是吗?我就不值得你信任吗?”

    宋凛的语气平静下来,周放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她将手指蜷了蜷,指尖抠进手心,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信任任何人,我只信任我自己。”

    宋凛笑了笑,眼神冷漠地看向周放:“我是‘任何人’吗?周放?”

    周放抿了抿唇:“是你教我的,商场上,六亲不认。”

    轰——宋凛一脚油门下去,越开越快,很快穿过岔路,驶向了高速……

    自从上了车,周放就只顾着和宋凛吵架,也没怎么注意路。等周放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彻底远离了城市,一抬起头,县城的指路牌让周放一脸震惊。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宋凛的车已经完全偏离了路线。两人原本要去周放在开发区工业园的工厂,现在宋凛开到县城里来了,两个地方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本来从市里去工厂也就半小时路程,这会儿宋凛却把方向完全开反了,再去工厂,得一个半小时。

    车离开了高速,进入县城,窗外的风景也跟着变成了县城人来人往的市集。

    宋凛的车终于在市集对面的汽车站停下了。

    “下车。”宋凛看都没看她一眼,态度冷漠。他手指一动,开了车锁,催促道,“你刚才不是要我停车吗?下车吧,快点儿。”

    周放刚才还闹着下车,这会儿却是死死地抱住门把手不动:“不下!我疯了才下!”

    宋凛解开安全带,欠着身子打开了周放那边的车门,手脚并用地把周放给赶下了车。

    他歪着头,对要杀了他似的周放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说完,他摔上车门,开着车走了。

    看着宋凛嚣张的车尾,周放气得直跺脚。

    一言不合就故意把她带到离目的地最远的县城,宋凛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周放气急败坏,忍不住对宋凛的车大骂。

    “姓宋的!你是小学生吗?!”

    天色还不晚,周放要坐巴士回城也不是不方便。只是她太爱美,脚上穿着一双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

    宋凛将车开出去一两公里后,看看县城的情况,想想那女人脚上的高跟鞋,又把车开了回来。

    其实严格来讲,宋凛这三十几年的人生实在乏善可陈。他没有认真谈过一次恋爱,懵懵懂懂地就当了爸爸;人生最需要爱情作为养分的时候,他被林真真戴了一顶绿帽子,几乎摧毁了他对爱情的幻想和作为男人的尊严。之后他便没有了喘息的时间,一头扎进了事业,一心想往上爬。除了对金钱和地位有渴望,别的仿佛都不在他的人生里了。

    加上林真真,他正式交往过的女人也不过三个,外面关于他的传言太多,他也懒得解释——需要向谁解释?

    他天生凉薄的性格让他在面对周放的时候,时常感到手足无措。

    这个女人想要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现在对她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吗?

    难不成要他像秦清的那个“萝卜头”一样黏着周放,正事都不用干了,整天情啊爱啊的?刚毕业的小伙子这样就罢了,宋凛都一把年纪了,可能吗?

    宋凛去而复返,前后不过五分钟时间,汽车站已经没有了周放的身影。他看看汽车站的发车时间,三分钟前刚走了一班,想必周放是搭了那一班车回城了。

    没接到人,重新回到车里,宋凛忍不住气恼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他也不知道是在生周放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周放那天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巴士才回了市里,她对宋凛这个幼稚鬼实在无力吐槽,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宋凛将从苏屿山手里收购的七个公司进行了并购重组后,召开了一个大型的招商发布会。

    发布会自然是请了周放的,邀请函是走的公对公的路子,由April寄到衣谜。

    这场招商会在服装行业也算是空前了。原本依附于百赛的七家公司第一次这么光鲜地出现在主流平台,不再被百赛的光芒掩盖,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七家公司对苏屿山多年的打压多有怨怼,而宋凛曾被苏屿山挖了墙脚,圈内一些知道二人恩怨的,称宋凛的这次并购重组是“复仇者联盟”。

    周放准时到场,经历了冗长的会议过程,终于熬到了宴会时间。

    宋凛公司选的菜品相当不错,又是自助形式,周放心甚悦之,全程甩开了膀子在吃。

    周放正贪婪地吃着布丁,身后冷不防地出现了此时此刻本该被众星捧月般对待的,这场招商会的主人——宋凛。

    “你这是专程上这儿来吃东西的?”

    周放见来人是宋凛,也懒得伪装了,咽下嘴里的布丁又顺手拿了几颗葡萄。

    “不然呢?”

    “谁把你饿着了?”

    “东西不错,大家都不吃,我就来吃了,不吃浪费。”

    宋凛眼眸深沉:“你来招商会,不准备认真听听?你就没有感兴趣的项目?”

    周放放下盘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她笑呵呵地看向宋凛,实在是欣赏他这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我有感兴趣的,你会让我进驻吗?你不会。”周放笑着耸了耸肩,“你不过是想要我来看看你现在有多厉害,并不比苏屿山差。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来了。”

    宋凛必须承认,周放和他以前见过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不一样,他才对她不一样。

    “你会后悔接受他的融资,接受他的订货的。”

    “我不会。”

    “这么信任他?”宋凛眼眸一沉,“怎么,睡过?”

    他并没有嘲讽之意,反倒是在小心试探。周放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姿态妩媚地眯了眯眼,故意拍了拍宋凛的肩说:“就算有,也是过去的事了,追究那么多做什么?”

    宋凛的脸色彻底变了:“周放,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女人。”

    周放笑了:“你现在见着了,怎么样,有没有成就感?”

    宋凛身体有些紧绷,他向周放走近了一步,正要说话,远处有个周放的老熟人大喊一声:“周总!”

    周放爱理不理地乜了宋凛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转身走了。

    近来周放和父母的博弈又进入了疲惫期,父母被气得懒得管她,她在生活上重获自由。那天应酬到很晚才回家,周放归心似箭,车开得很快。周放在前面开,宋凛一路跟着。两辆车性能差得太远,暗夜寂静,周放觉得身后那辆车连引擎声都充满了得意。

    从停车场回家,宋凛还是一路跟着周放,那种宣示主权的姿态实在太过明显。

    一直到了各自家门口,宋凛紧绷的神色还是没有缓解。

    他拦着周放,不让她进门。

    “你真的和他睡过?”一晚上过去了,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他还在计较周放模棱两可的答案。

    周放本不想理他,这个“直男癌”脑子里全是些龌龊的东西,但看他着急的样子,她觉得他有点儿可笑。

    周放翘着兰花指开了门,手握着门把手,半晌,悠然地回过头来看向宋凛,眼眉间尽是妩媚。

    她笑着说:“他那么大年纪,还有性功能吗?”

    一句话,宋凛就懂了她的意思。宋凛不得不承认,周放的话终于把他提了一晚上的心给压了下去,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向她。

    周放半靠着门框,身姿婀娜,此时此刻眼神里有几分妩媚。

    “现在可以放我回家了吗?”

    她刚往里走了一步,宋凛就把她推到了墙上,火苗从门口烧到了房间里。

    宋凛以最快地速度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手刚往下一去,就愣住了。

    宋凛撑着身子,突然看向身下的女人,看向那双在黑暗的房间里却始终闪着慧黠光亮的眼睛。

    “周放,你故意的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他几乎咬牙切齿。

    周放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小脸无辜:“见到你太高兴了,一时忘了‘亲戚’缠身。”

    宋凛倏地从床上爬起来,懊恼地往浴室奔:“我去洗澡。”

    虽然已经入春,但是宋凛不得不大半夜地冲凉水澡来浇灭欲望,周放想想就笑得不行。

    宋凛,县城可真远啊,我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挤着巴士回城。不好好报答你,我配得上“周放”这个名字?

    宋凛知道自己被整了,一连几天都对周放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周放也不生气,每次看到他就觉得他那副小学生的表情有几分不像他的可爱。

    公司例会,周放和徐总经理主持。一整个下午都在开会,周放光是水就喝了四杯,依旧是口干舌燥。

    公司App的营业额一直不是太理想,总经理认为App可以关闭,周放对此大为光火。

    “衣谜的品牌App本来就不是要和网站渠道抗衡的,我并没有要引导顾客从网站进入我们的App,没有这个必要,这也太难了。如果我轻易就能建平台,百赛也不会好多年才做成行业老大。在不破坏用户体验的前提下让客户更了解我们,才是我们的初衷。”周放仔细看着公司关于App的汇总报告,认真地说,“App最重要的不是做销量,而是作为我们品牌的会员增值系统,这是我对App的定位。App团队应该多去开发我们品牌对顾客的增值服务系统。”

    徐总经理显然对周放的想法并不认可:“那么周总,公司不搭建新平台,不扩大规模,2.5亿从何而来?”

    周放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转着笔:“扩,当然要扩。”她对助理点了点头,让助理把副总的调查报告发给大家,“我们是做服装的,我始终觉得我们要关注服装本身,想要快速提升,还是只能从快消系列出发。其他人都在搞欧美小品牌的代理,我觉得这个时候反倒便宜了我们。”

    周放看中了一个小品牌。这个品牌多年前曾经在亚洲掀起过少女风潮,后来因为老总刚愎自用,不肯随时代发展进行电子商务转型,公司渐渐走下坡路,导致品牌经营困难,不得不考虑卖掉。

    “就是这个品牌了。”周放笑得很自信,“别人都去做高端,那就让我们做少女吧。”

    周放去H国谈判只带了助理、副总和一个翻译。她每天都在和对方公司谈判,很忙也很累,身体出了状况也没注意。

    在H国待了一个星期后,周放终于成功地把品牌给谈了下来。

    把助理和翻译放回国,周放又在H国多留了一周。说实话,她一直在做成熟女性的服装,以舒适贴合为卖点,主要走情怀。虽然在公司立下了豪言壮语,但是她对少女了解得并不多。

    周放拎着行李箱,像一个服装店主一样在H国最有名的服装大市场一家一家地逛,又把H国时下最出名的几个品牌一一了解了个遍。她对每一件衣服都认真做记录,光是季度新品她就买回了整整三大箱。

    大概是体力透支,再加上衣服穿少了,回国的那天,周放一直感觉头重脚轻,看着就是要感冒的征兆。

    从海关入境后,周放看见前面站着一排排戴着口罩的机场人员以及医护人员,所有从H国回来的乘客都从另外一个单独的通道走。

    直到被带进隔离中心,周放才知道,H国在24小时以前刚通报了一起禽流感导致死亡的事件。之前怕引起国民恐慌,H国一直隐瞒了JD315型禽流感在国内爆发的消息,只是秘密隔离了那些疑似病例,直到有死亡病例出现,才不得不向国民通报。

    隔离中心是阻断网络的,不准里面的人和外面联系,以防有不好的消息传出去,引起恐慌,一切情况都以官方通报为准。进去的第一天,周防被允许和家人通话,周放没有打给父母,而是打给了助理,让他不要和她父母说自己是去了H国,改说法国。

    从进入隔离中心开始,周放就一直咳嗽、打喷嚏,两天后开始发烧,症状严重。她被视为高危病人,被隔离在高危病房。

    说实话,周放病得迷迷糊糊的,对病房外面的事也不是太关注,每天清醒的时候她就看看电视,关于这次爆发的禽流感的新闻每天都是头条。

    被隔离的第四天,周放的感冒症状有了好转,她叫了护士进行身体检测,却不想叫了半天都没人来。

    病房外一片混乱,医护人员全都在周放隔壁的病房严阵以待。周放不能出门,只能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声音。

    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抢救,隔壁的病人还是去世了,成为国内首个因为这场禽流感去世的病人。他和周放是同一班次从H国回来的。

    紧接着,隔离中心又有两个病人因为感染禽流感去世。

    新闻里第一次承认这场禽流感不仅是和禽类接触才会被感染,也会在人类之间传染。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周放第一次主动向医护人员求助,想要打个电话出去。

    在最无助的时候,她没有给父母打电话,而是打给了秦清。

    即便在这么严峻的生死时刻,周放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理智。

    秦清接到周放电话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前阵子看你发的朋友圈,我知道你去了H国。”

    “我在隔离中心。”

    “天哪!”秦清听到“隔离”两个字就开始哭,“周放,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

    “听着,秦清,我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不管秦清怎么哭,周放始终很冷静,“我从进隔离中心就一直在咳嗽、发热,可能情况不好。”

    “周放!我不准你胡说!”

    “如果我被感染了——”

    不等周放说下去,秦清破口大骂:“你再胡说我打你了!”

    “秦清,我爸妈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如果我真的有个好歹,请你……请你有空帮我去看看我爸妈……我怕他们老了太寂寞……”

    宋凛一连一周联系不上周放,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他冲到衣谜,抓住了周放的助理。

    起先他还不肯说实话,后来终于忍不住哭着说了实情。

    宋凛一路开着快车,车里的广播一直在播报着关于禽流感的情况,三例感染死亡让宋凛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宋凛,他一向冷静的头脑此刻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周放怎么会这个时间去H国?她在隔离中心怎么样了?如果她被感染了怎么办?

    如果她死了……

    宋凛不敢再往下想。

    秦清本就六神无主,此刻宋凛那么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她家门口,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秦清一打开门,宋凛就毫无风度地冲了进来。他一把抓住了秦清的衣领,眼中满是恐慌、担忧、害怕……各种纷乱复杂的情绪。由于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吓得秦清话都不敢说了。

    “我要和她通话。”宋凛沉着声音命令,“给她打电话。”

    “她在隔离中心。”秦清被吓得瑟瑟发抖,“现在个人电话不让用了,只有隔离中心的电话,打了不一定会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