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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黄三太奶的书

    从文家桥回到家的第二天,奶奶和爷爷大吵了一场。

    老两口的感情一直都挺好。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爷爷奶奶能相敬如宾其实是件挺难得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因为我这个宝贝孙子,老两口却第一次红了脸。

    “不行,咱们老林家的孩子要是光学这些东西,以后还怎么出人头地?”爷爷的声音显得很气愤,“你难道想让孩子跟他爷爷我一样,一辈子待在庄稼地里?”

    “我啥时候说过一辈子让孩子做这行了?”奶奶也一改往日那种平和的语气,“你这老头子咋就听不明白呢?现在咱们让孩子学点这些东西也没坏处不是,至于以后干啥工作那是以后的事儿。”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闹了一个上午,最后奶奶以不给爷爷做饭相威胁,终于让后者放弃了自己的立场。

    其实我估计到最后我爷爷也想明白了,眼下我这种情况要是不学点什么,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谈个屁的光宗耀祖。

    但是随后又有一个问题摆在了他们的面前:究竟该选谁当我的师父。

    为了这事儿,爷爷还特意骑上他那辆二八大梁的老自行车专门跑了一趟福乐寺,结果到了那里才知道,慧明师父在三天前已经圆寂了。

    “我师父让我把这串佛珠交给老施主,并且让我带话给您,说一切随缘就好。”一个年轻的和尚说道。

    在家里人忙着为我的前途担忧的时候,一些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情况开始出现。

    许多村民都陆续朝我们家跑,每个人看到我都笑成一朵花似的,看得人心里发毛。等他们说明来意,我才明白原来他们是想找我去看看家里的病人是不是被鬼缠了。

    刚一开始爷爷和奶奶对这样的要求全都婉拒,因为那会儿我毕竟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看病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但最后禁不住人来得太多,不得不同意我跟着他们去看看。

    还别说,有时候我还真能看出点问题来。

    村东头王大爷每天晚上都会头疼,但是大夫一直查不出任何的问题。那天老头跑到我家里,说脑袋又疼上了。我朝他脑袋上一看,见一个光屁股小孩正坐在他肩膀上,用一根骨头不停地捶他后脑壳。

    小孩儿发现我在看他,将那根骨头朝自己胸口一塞,倏地一下就不见了。我把这景象和王大爷一说,老头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我说了好多谢谢的话,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当时我还纳闷,心想这老头怎么不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一直到几年后,我奶奶才告诉了我事情的缘由。

    原来王大爷的儿媳妇一个月前生了个孩子,却没想到这孩子天生残疾,胸口有两条肋骨没有发育出来。那会儿的人大多没什么法律观念,王老头觉得这是个累赘,就给儿子儿媳妇出主意,让他们把孩子给找个地方埋了。活埋死去的孩子怨气很重,这是报仇来了。

    连续几次为村里的人找出“病根”后,所有人都把我当成小神仙一样看待。相比来看,六姑却不怎么招人待见了。

    这倒不是因为我抢了她的生意,而是因为六姑上次在河滩上逃跑的事情被一传十十传百之后,大部分人都觉得这老太太也忒不敬业了,所以找她的人变得越来越少。六姑见状干脆宣布退休,于是我们镇的神坛上少了一个老的身影,多了我这么一个小的。

    转眼过了两个月。这天,我老爹突然把我叫到了跟前,告诉我说再过几天村里的幼儿班开学,让我跟着邻居比我大三岁的哥哥一起上学去。

    我打心眼里挺不愿意,因为那会儿不知道从哪个上了小学的熊孩子那里听来的,说学校里的老师比吃人的妖怪还吓人。我虽然知道这话是假的,但也本能地对上学这件事持抵抗态度——只不过最后没扛过老爹的棍子而已。

    进了学校的第二个礼拜,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晴热的下午,我正背着手昏昏欲睡地听老师在黑板上讲“aoe”,身边的一个挺招人厌恶的胖女生突然拿笔使劲儿戳了一下我的腰。

    当时我差点儿发火,却见对方用眼神示意我看窗外,低声说道:“看那边,有一只大白猫。”

    我转头瞥了一眼,正想笑她没有见识,那明明是一只白狐狸。但是话还没出口我就愣住了,心想这小狐狸不就是上弧月的妹妹嘛。

    自从两个月前和黄三太奶上弧月分道扬镳之后,我就一直都没有见过她们。其实每天无聊的时候我也怪想她们的,因为这几个家伙可比我记事以来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有意思,可她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本来我还以为她们就像是那些武侠小说里面的大侠一样,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但是今天看到小白狐狸,我才明白其实她们并没离开。

    此时,这只小白狐狸就悄悄地躲在外面花坛的一侧,借着花草的掩护朝我们这间教室看过来。不过它看的不是我,而是前面的讲台,耳朵高高竖起,似乎在仔细听着什么。

    因为我的位置在后门边上,看外面占据着充分的地利。所以自从发现小白狐狸的那一刻开始,接下来的课我就几乎没怎么听,而是时不时朝外面看一眼。

    一直到放学铃“当当当”敲响时,小狐狸才终于转头嗖地跑了,等我追出去的时候早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