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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翌日清晨,晨光微熹。

裴宴一夜无梦,醒来时精神清明,惦记着今日要去书院,他动了动身子坐了起来。

红昭进来打了帐子,递了一杯温水给他,低声说道:“爷醒了?时辰还早,您要不要再躺会。”

裴宴一口饮了温水,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他瞅着外面已经亮了。

“雪下了一夜寅正才将停,足有半尺厚,外面亮的早,现在差一刻钟才辰时呢。”红昭笑着说道,她给裴宴披上一件厚棉衣,然后打开了一扇窗子。

怪不得呢,裴宴看了看外面厚厚的积雪,掀开了被褥,“不躺了,我想出去看看。”

红昭关上窗子,去柜子给裴宴取衣物,“昨晚气温骤降,少爷要出门,得穿的厚实些。”

“嗯,”裴宴点了点头。

红昭选了一件靛青的棉衣服侍裴宴穿上,找出羊毛厚靴给他换上,又给他披上带毛的披风。裴宴只管配合着伸胳膊伸腿。临出门前,红昭又给裴宴戴上了遮耳小帽,塞了个温热的汤婆子,这才打帘放他出去。

才踏出门,裴宴就感觉凉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侧头,待稍微适应才抬头环顾。怡乐居满院积着厚厚的雪,天地苍茫一片白,影壁墙前的青松盆栽,依然舒展四肢展示着旺盛生命力。东墙根几株腊梅开得正艳,在雪白的掩映下依然能看到玫红。

裴宴今儿起的算早,当然是和他以往相比。拱辰巷大多都是从卯初就开始一日的忙碌了,这会儿整个秦王府除了怡乐居都扫过雪了。

倒不是下人们怠慢,只是怡乐居从不在辰时三刻前开院门。裴三小爷起床气重,要是吵了他睡觉,他能发一天脾气。秦王和侧妃念他年纪小需要多睡,索性就下命令给怡乐居落了锁。

也因此,裴宴才看到了如此盛景。不得不承认怡乐居这院子修的确实漂亮,就裴宴所知,这都是何侧妃的手笔,就是到了十年后,何氏丽娘的才女之名仍然能在长安城占据一席之地,果然不是无的放矢。

裴宴突然来了点儿兴致,吩咐红昭去取陶罐来。

东院,秦王和何侧妃也将起,夫妇两个昨夜情到浓时,闹的晚了些,丑时才歇下。不过两个都是顶自律的人,睡得这么晚起身也就比平时晚了两刻钟。

“今日宴儿要去书院,可都准备好了?那孩子重觉,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得提前叫起他。”何侧妃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常嬷嬷给她梳头,她披了件粉色的披风,大朵的芙蓉盛开着,一朵一朵娇艳欲滴,衬的她五官更显绝美。

常嬷嬷刚说了一句“已经准备好了”,就被秦王接去了话头。

“这次你可想错了,刚刚怡乐居来报说鱼儿已经起了,正领着人抖落梅花树上的积雪呢。”秦王已经带了冠,身上随意套着件大氅,半躺在罗汉床上拿着本书在看。

何侧妃不解,“抖落雪?”

“就是收集落在梅花上的雪,贮存起来,说是待来年给我们泡茶喝。”秦王笑着解释,接着又笑骂,“多半是想玩雪,怕我们制止,才找了个文雅的借口。”

文人墨客附庸风雅,倒是有收集雪水一说,用来煮茶烹粥皆宜。但雪水贮藏不易,一不小心失了灵性,就无效用了。他们家小滑头不知道知不知道这些。

闻言,何侧妃微微皱眉,“嬷嬷,你去怡乐居看看,差不多就让他过来用早膳吧。宴儿那孩子人来疯,没人说定会闹到尽兴,待会还要去书院,别耽搁了时辰。”

常嬷嬷应了一声,把手里的梳子递给旁边的侍女往外走,刚掀开门帘,就看到了小跑着进东院的裴宴。

“嬷嬷,我爹娘已经起了吧?”裴宴大声问道。

“王爷和娘娘已经起了,正等着您呢。”常嬷嬷赶紧打起帘子,让裴宴进屋。

裴宴进到室内,就看到了秦王和侧妃一左一右偎在罗汉床上,一人看书,一人点香。他稳住身子,行礼:“爹,娘。”

秦王冲他招了招手,待他走近,把一杯热水推过去,“跑这么快作甚?出了汗容易着凉,道理还用我教。”

裴宴嘿嘿笑了两声,捧起热水饮了两口,“今天要回书院,耽搁了这么多功课孩儿心中不安,本来还想早起赶上第一堂课呢,没想到下雪了。”

秦王抬眼瞥了一眼夸夸其谈的儿子,“哟!我幺儿病了一场懂事了啊,以前每回回书院,赖在床上叫都叫不起,现在都知道去书院不能迟到了。”

这事儿裴宴没什么好说的,他确实经常这样做,其实还不仅如此呢……

东临书院教条严格,对迟到晚到者惩罚甚重,他每次都打着秦王爹的名头打压院内的先生夫子让自己免除处罚,后来实在行不通了,就缠着闹着秦王走一趟,秦王也依他。以至于到后来,东临书院包括山长在内所有的夫子先生对他迟到晚到甚至逃课都睁只眼闭只眼。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权势比不过,骂不能骂,打更是打不得,又不能直接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