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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欢情

    月下山影,隐约飘渺。春夜虫鸣,花亭寂寥。

    谢阑峥心情低落,路过飘雨落花亭,本欲进亭静坐散心,忽见夜色中,一道安静身影,伏桌而睡,他惊讶欲喊:“师……”

    又急忙把声音压下,怕打扰眼前如此宁和一幕。

    他好像听见了浅浅的心跳声,在风中花雨里,洁净动听。

    扶慈尚未醒来,谢阑峥小心翼翼脱下外衣,轻轻为他盖在身上。才安心落座在师尊身畔,刚一低眉,正巧窥见师尊手心里握着那朵黑金色花卉,心头蓦然一惊。

    “苦心花……”他喃喃念着,心中五味杂陈。忽而回忆起那日在此亭内,师尊折花回眸的一幕,好似这红尘里最卓然的风采,令他永生难忘。

    谢阑峥贪婪眷恋师尊眠睡的眉眼,仿佛只有这一刻,师尊不会讨厌他,更不会漠视他,抛弃他……

    夜风忽来,树梢花朵忽然吹入亭内,落在扶慈的发梢。谢阑峥小心翼翼抬手,替他摘花,却不料——

    那双清澈的眉眼,忽然睁开来,迷蒙的目光骤然对上他的凝视。氛围陷入一阵死寂。

    “啊,师尊我,我没有要……”冒犯你。

    剩余的话还没有说完,扶慈已经厌恶收回目光,误会了他,主动起身退避三尺,更将身上防寒的衣物随手扔在了桌上,匆匆离去。

    谢阑峥咬住下唇,委屈垂眸,不甘心追了上去,紧张道:“师尊……”

    “……”

    扶慈冷漠依旧,没有一丝温情停留在他身上过。

    谢阑峥睁大涸涩的眼眸,望着他快要离去的背影,突然崩溃俯首,屈膝跪地。

    颤抖着哭腔问:“师尊,你……恨我吗?”

    扶慈眉心一瞬轻颤,沉默半晌,他神色平静道:“恨。至今仍是深恨!因为你……夺走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

    谢阑峥心头如被巨山压塌,仓皇地垂泪,却又十分迷惘,他虚弱问道:“这个人……是谁啊?”

    扶慈闭上眼里的泪光,悲苦道:“是你自己。是我曾经最爱的阑峥!”

    “啊!”

    谢阑峥愕然一怔,甚至满目眩晕。

    这是他来到此处,师尊认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渴求了好久,现在听到了,但是好心痛!

    师尊默默离开了。

    他的心变得好空好空。

    月色好似嘲讽,把大地忽然照得很清楚很惨白,让他的余光里,能清晰窥见师尊远去的背影,再也不曾回头过。

    ……

    连日来遭到的漠视与厌恶,已经数不胜数,重重压在谢阑峥的心头。他走回房间,渐渐绝望,他想这辈子或许再也求不得师尊的原谅了。

    万念俱灰的刹那,他忽然惦念起了青后蛊藏里的毒药,心越来越坠落深渊。

    他疲惫闭上双眼,不愿再醒。

    ……

    “扶慈尊上……”

    扶慈正在夜灯下凝神看书,耳畔忽闻一声稚嫩的童音,带着一点焦急的颤抖,令他迅疾搁下手中书卷,担忧走到小梨叶身边。

    俯身耐心询问她:“怎么了?小梨叶。”

    他不紧不慢地用锦帕擦拭小女孩额头上的汗水,却被她抓住手指,一股脑往门外冲去。

    “尊上,尊上快随我来,阑峥哥哥,好像不舒服,浑身都好烫的样子……”

    “嗯?他,他是着了风寒么?这么不小心……”

    扶慈心念一顿,下意识低声自语,脚步不曾停下。

    ……

    “尊上,你快看看哥哥吧,他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进了房间,小梨叶抬手一指,扶慈转眼望去,登时神色慌乱,急忙回身捂住小梨叶的眼睛,将人抱出房间。

    他温声嘱咐道:“小梨叶,这里不需要你了,天色已晚,你先回去歇息吧。”

    “嗯?那尊上会救哥哥吗?”小女孩单纯地仰望着他。

    扶慈心软,轻声笑道:“嗯。我会照顾好他的,快回去吧。”

    小梨叶还想问什么,但想起凤尊的教导,又乖乖收敛好奇心,老实离开。

    待小孩一走,扶慈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带着淡淡愠怒,狠推开房门,大声质问:“你在做什么?小梨叶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如此不知羞耻地……这样。”

    他说不下去,侧着身,轻轻拂袖,耳畔依旧传来隐忍的粗重喘息声,以及那声含糊不清的师尊……扶慈忍无可忍,怒气冲冲走进里屋,一把捞开床幔,惊见徒弟自缚手脚,满面潮红,脖颈青筋突出,热汗如雨濡湿额上凌乱的发丝,整个人痛苦难耐,承受着□□焚身的煎熬,唇畔血滴不断,已是忍到了极限……如此情形,分明是被人下了合欢情药,毒发至此。

    “你……”扶慈顿觉惊诧困惑,一时搞不清状况,无措间,忽然望见谢阑峥鼻窍生血,扶慈警觉他状况堪忧,顾不得继续羞愤下去,并指运气,先封其心脉三寸,却见……

    却见一只活生生的蛊,在其心口游走,明显是发作已久,无法取出了。

    “这是……欢喜蛊?世上最厉害的情蛊,能让人深陷情/欲,血脉偾张而死,这种死法屈辱又恶毒,是谁要……”扶慈神色担忧,皱眉苦思下毒凶手。

    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到来,难道是他自己……啊!为何……

    “呃……师,师尊,不,不用管我,让我这样死吧……或许,啊,或许能稍稍弥补你一点,从前的,过错……我早,早该付出代价……”

    稍得清醒,谢阑峥察觉有人守在床畔,落着泪,沙哑道。

    扶慈深深呼吸一瞬,心情难以言喻,皱紧眉头:“我,不需要你这样的赎罪……”

    虽然徒弟当初的做法万恶,但扶慈接受不了他用这种让人断子绝孙,毫无颜面的残忍死法自尽。这根本,就不会让他感到一丝宽慰,只觉无奈。

    “唔,呃……与其,与其活在你的漠视中,我,我宁可去死……师尊,记得永远恨我。”